风萧萧,秋意凉,漫漫黄烟,红颜一去路迢遥。
琴咽咽,愁丝缠,渺渺乡思,孤雁绝鸣落轻鸿。
马啾啾,鸾铃响,彤彤华盖,绝色昭容饰繁华。
旗猎猎,旌彩舞,熙熙云袖,依依切切为长宁。
汉匈联姻定下盟约,世世永不相诈相攻。
长宁公主的出嫁,盛况空前,长安城内,万人空巷,除了朝廷的送亲仪仗,几乎城内所有人都自发往主街道来加入欢送的行列。皇家的送亲队原计划还要送出城一段,刘奭见百姓群情激昂要求送亲出城,心思一动,以场面过盛稍一不慎怕难以控制为由,说服随行大臣,独个儿带了亲卫只在城墙上目送,送亲队伍交给了魏海东带领。
刘奭静静地独自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目送着被簇拥在庞大车队中的红色车帐缓缓行向大漠深处,喧嚣的送行大队,和华丽的和亲队伍,似乎与他是两个世界的存在,他只在默默观望。
目光从那红色车帐移到一旁不远的两骑骏马良驹上,呼韩邪与魏海东并骑而行的背影,一样的挺拔、骄傲。刘奭目光微闪,心中莫名的浮躁。
皇城内,白雪正在与阿威秘密对话:“阿威,你帮我把这个锦盒送去皇后那儿,告诉她一定要亲自转交给皇上。”
“这是?”阿威看着白雪手上那只小小锦盒,不解地问。
“阿威,谢谢你这段时间的保护,现在我必须离开皇宫。”这是从那天自伤后就决定的。
“白雪姑娘要瞒着皇上,私自出宫?”阿威接过锦盒,“白雪姑娘这样悄悄出宫,皇上回来不知会怎样盛怒?”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才要你把这个锦盒交给皇后呀,现在皇上去送昭君,不在宫中,我必须趁现在离开。”
“那我带你出宫吧。”阿威也是打算过若是实在不行就劫人的,既然白雪现在就要出宫,那就由他来保护吧。皇上要盛怒的话,他愿意承担劫人之罪,雷霆之怒由他来承接。
“不,阿威,宫里的路我现在已经很熟,现在宫中大庆刚过,守卫比较松泛,我可以出去的。这个锦盒很重要,我希望你能亲自交给皇后,拜托了!”
阿威无奈,手中的锦盒虽小,分量却重,他给了白雪一个小心的眼神,转身拉开门举步欲走。
门刚拉开一条缝,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接着一个人迅速闪进房间,门又被关上了。
“曹德安?”阿威眼神一凛,“你都听到了?”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曹德安坦言。
“曹公公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若是想去告密,我可不会对你客气!”阿威懊恼自己竟然没察觉房外有人。
“阿威不要这样,曹公公如果要告密,就不会进来了。”白雪不知曹德安想怎样,且看他如何说了。
“白雪姑娘,老奴对皇上的忠心,姑娘是明白的。对皇上的愿望,老奴一向是尽心做事,达成皇上的愿望是奴才的本分。”曹德安顿了下,接着道:“皇上对于姑娘的心意和执着,老奴都看在眼里,不瞒姑娘,原本老奴是下了决心,皇上若是一意孤行,也只能不遗余力去为皇上排除阻力,哪怕再难,就是让老奴粉身碎骨也是无怨。”
曹德安看了看激动的阿威,和神色虽变但仍能阻止阿威冲动的白雪,心中对白雪又多了分嘉许,平时有些浑浊的双眼,清亮了几分。他向白雪作了个揖,恭敬地道:“难得姑娘性洁高雅,能坚守本心不慕虚荣,真教老奴敬佩。
姑娘能明大义而离开皇上,免却一场浩劫,是皇上,是汉朝的福泽,也是老奴的福分,老奴愿助姑娘出宫。只是,皇上虽然去送长宁公主,但似乎预料你会趁机逃走,早已令这里的宫女留意你,如果就这样出去,恐怕是脱不了身的。”
“那可怎么办?”阿威先急了。
曹德安变戏法般拿出一套太监服,递给白雪:“白雪姑娘,赶快换上它,老奴带你出宫。”
“谢谢公公!”白雪惊喜地接过衣服,立即转到屏风后换上小太监服。
阿威挠挠头,嘿嘿笑了笑,对曹德安道:“原来公公真的有心帮助白雪姑娘,还想的如此周全,阿威是个粗人,刚才对公公不敬,还请公公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算了,我才懒得与你计较,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顺利地把白雪姑娘送出宫。”
“是。”
“阿威,白雪姑娘让你去做的事,你赶紧去办。白雪姑娘出宫,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也只能靠皇后去说服皇上了。”
“好,我这就去,白雪姑娘就拜托公公了。”
“哪来那么多话,快去,快去!”
“是!我走了。”阿威说走就走,一阵风般“呼”的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白雪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她看着曹德安有点犹豫地道:“公公说皇上让这里的宫女看着我,我这样悄悄走了,会不会连累她们呀?”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快走吧!这次不走,再找机会恐怕就难了。”
“可是我不能累及他人呀!”白雪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见白雪犹豫不决,曹德安急得满头大汗:“别多想了,皇上也快回来了,我们快走吧!”
“公公,明知这样会连累他人,还是只顾自己走,我心难安啊!要不这样,如果皇上迁怒他人,公公就这样说……”
“好!”
曹德安领着白雪,一路行步匆匆,平时不觉得怎样的宫道,此时却是觉得无尽漫长,似乎怎么也走不完般,真让人只恨不得缩地成寸,一步就跨出宫门去。
眼见着就要出了前殿,曹德安正自心喜,不想,刚拐过一道弯,又脸色大变。
白雪只低着头一步不缀地紧跟着曹德安,心里估摸着就快出宫了,也是心跃雀雀,曹德安这里突然一顿足,白雪差点撞扁了鼻子。惊疑地探头一看,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前方,是刘奭往这边来了。
躲避已是来不及了,曹德安和白雪,只好跪伏一旁迎驾。
刘奭心中烦闷,送亲队伍的出城不久,他就没了耐心,直接带着亲随就回宫来了。虽然看到曹德安拐了出来,却不想去理他,但那奴才一见到自己就跪伏在那儿,倒不好不理。于是就随口问道:“曹德安,你这是要去哪里?”
白雪尽可能地低着头,紧张得心跳如鼓。曹德安没想到刘奭会这么快回来,一时间慌乱起来,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朕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吗?”
“啊?奴,奴才是要,是要……”见刘奭的脚步停在了眼前,曹德安脑子更是一片混乱,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可看曹德安这副样子,莫非这老奴才又在耍什么心眼?刘奭疑心顿起,俊脸也即沉了下来。
曹德安回不出话,白雪只急得手心冒汗,后脑勺感觉到刘奭逼视的目光,知道再不出声就麻烦大了,她忙更伏低点,捏着嗓门改变声音道:“回皇上,曹总管是为了送奴才出宫,奴才的家人捎信来,说是奴才的父亲病危,奴才心急如焚,偏今天的出宫探假名额已满,奴才只好缠着曹总管请求通融,让奴才出宫一趟。皇上圣明,望皇上开恩准请。”
“曹德安,是这样吗?”
“是,是,这小奴才是老奴的老乡,老奴也是念他一片孝心,一时心软就答应他了。老奴这样一念徇私,坏了宫里的制度,还望皇上恕罪。”
“好了,朕准了,去吧。”探假名额已满还私自准许太监出宫,说事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不过这小太监是出于孝义,倒也可以谅解。
“谢皇上!吾皇万岁!”二人大喜,忙叩头谢恩。
不想他们刚走出没几步,刘奭又忽然喊道:“慢着!”
他们只得停步回身,曹德安是胆战心惊,白雪也是低着头把腰更弯了弯,心里直念:拜托,快点走你的路吧!不要再在这纠缠了!
此时的刘奭是纳闷非常,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小太监垂头弓腰地走过身边时,莫名地让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他的声音自己很陌生啊。随着感觉,一声“慢着”就脱口而出,他走向那个“恭敬”地弯低了腰的小个子,想要看看这个小太监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