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碰(围棋术语),立即引来轩然大波,那十几个观棋的雅士,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在萧云天的脸上,一双双眼神中,有惊异,有愕然,更多却是鄙夷。
萧云天早就料到投下此子后大概会带来这种反应,入界宜缓势孤取和,一直以来都是下围棋的金科玉律,古代棋手只有在治孤或腾挪时,才会用到这种碰,即便是古代名局中,试应手,这种高级手法也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在茶肆中观棋这些人了。
“这位兄台,请。”萧云天神情轻松隐隐含笑,丝毫没把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当回事。
那位徐公子被萧云天气得笑了出来,“这位贤弟,恕我直言,你下过棋吗?你这等招法……这不是儿戏吗?”说罢,这徐公子扬脸扫视着围观诸人,把他心中对萧云天的那份讥笑和无奈展现给茶肆中的雅士们。
“就是,你把徐公子看成什么了,他可是咱北平数一数二的纹枰高手……”
“我说,想下棋,你也得先找个老师学学呀……”
“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哼……”
“……”
“……”
那些观棋的人们七嘴八舌地揶揄着萧云天,更有甚者,直接就说萧云天败了大家的雅兴,像他这种不知好歹的小子,乱棍打出都不解气,有的还扬言去衙门告萧云天,说他有辱斯文,等等,等等。
耳边嗡嗡乱叫,萧云天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盯视着徐公子,仿佛周围这些谩骂都与他无关,“兄台,请落子。”
“你这人……怎么如此难缠?看你衣着也像个读书人……”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人简直不知好歹,这徐公子涵养还算不错,尽管心中暗骂萧云天不要脸皮,可表面上也仅仅是皱了皱眉,“这位贤弟,今天家有急事,恕不奉陪!”说罢,一拂衣袖,转身拨开围观之人,快步向楼梯走去。
萧云天看着徐公子气哼哼的背影,忽然转脸面对一个儒士,阴阳怪气地说道:“什么纹枰高手哦,依我看是徒有虚名罢了,分明是怕了我啦,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这位兄台,你说是否?”
“哟,哟,你……你……”差点没把那位儒士给弄吐了,那张嘴嘎巴了半晌,才弄出完整的字句:“就你也配?徐公子在北平鲜有对手,你连棋理都不通,他会怕你?呸!”那儒士啐了一声,实在难以忍受萧云天那张大言不惭的面容,急忙转身回到自己的茶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没好气地向楼梯口喊道:“小二,看茶!”
“切。”萧云天一撇嘴,不依不饶地对那个气呼呼的儒士说道:“这棋局在这里摆着呢,明明就是他棋艺不精嘛,堪堪六、七十手便已露颓势,兄台你还说他是一流高手,呵,甚是可笑!”说罢,萧云天幻出一脸的孤傲,根本无视周围那些已由鄙夷上升到愤怒的目光,举步向楼梯走去,行至半途被已经折身的徐公子拦住。
“这位贤弟,那局棋,的确已露颓势,但不才也绝非是你所言的浪得虚名之徒,最起码,我还是懂的棋理的。”徐公子心中带着气儿,拦在路中拱手说道:“既然贤弟你说得头头是道,愚兄讨教一二如何?”
萧云天一看激将法效果显现,也把手一拱,“那就多谢兄台为小可启蒙了,请。”说罢,萧云天转身来到棋桌旁,大刺刺地坐在道衍的那个位置上,扬起微笑的脸庞,看着那位脸现薄怒的徐公子。
“你这人懂不懂规矩?……”
“就是,这人怎么如此荒唐……”
“……”
“……”
征讨之声再次响起,那一张张面孔上俱是义愤填膺。
原来,萧云天身前的棋罐里装的是白子,这是一个上手的位置,想他刚才落子连基本棋理都不通,那些自以为很懂棋的雅士们脸上的激动也不难理解。
“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子,老子今天非杀得你片甲不留。”儒雅之士,也会在心中骂人的,徐公子看了萧云天一眼,悻悻地坐在下手的位置上,默默伸手将盘上的黑子一粒一粒地捡回棋罐,其行为举止甚是优雅,不消一会儿,棋盘上已经再无黑子。
萧云天却不管那些许多,把两粒白子留下以当座子之用,然后信手一划拉,把棋子拨到自己身前的棋盘边,这才手抓棋子往棋罐里放,弄得棋子噼啪哗啦响成一片,稍不留神,一枚棋子滚落地上,带着一串脆响溜到方才那位气呼呼的儒士脚旁。
“你这人……”那儒士撇嘴望天,实在是难以忍受萧云天那副尊容,“哎哟喂,连对弈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竟然……唉!”气得他长叹一声,拼命摇头。
眼见萧云天好似粗人,更像混账,那些观棋的人纷纷摇头归位,闷坐对视,心情早已被萧云天败坏尽矣,连几句嘲讽的话语都懒得说出口。
看到这些人离开棋桌,萧云天心中暗笑,他当然知道下棋的礼节,此情此景是他刻意而为,“好几年没有摸过围棋了,心里还真有些没底,嘿嘿,使点盘外招,先把你们的心情弄坏。”一边想着,萧云天一边把那两枚白子放在对角星上。
这盘外招还真的起了作用,在萧云天把棋子弄得哗哗直响之际,那徐公子气得甚是胸闷,若不是存念要好好地教训一番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他早就拂袖而去,看到萧云天已经摆好座子,徐公子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胸中的烦闷,这才伸手拿了两颗黑子摆放在棋盘上。
“哟,兄台,你这一双手可够秀气的啦。”萧云天出言轻佻,继续勾心斗角,“兄台,请。”
徐公子的忍耐已堪极限,萧云天那请字出口了好半晌,他才拈起一枚黑子在白棋星位那颗子旁挂了一下,古代围棋理论,讲求的平衡和美感,按古人行棋手法,此时萧云天的应手大多都是单关守角,没想到,萧云天来了一招现代围棋中司空见惯的小飞守角,这令徐公子一怔,而后未置可否地摇摇头,继续完成定式,手拈黑子信手一飞。
萧云天想也没想,随手就把一枚白子碰在先前在三路挂角的黑子旁,这一手,是典型的韩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