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里?”
蓝袍道人悠然步到了理宗之前,昂首看着黝黑沉重的天空,轻声问道。而无论他步伐迈到何处,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的泥土空气皆化潮湿为干燥,炼风雨为晴空。
理宗原本被雨浇得透湿的明黄九龙袍也霎时间没了半点儿水渍,就宛若方才刚换上去的一般干爽,只是略略有些被水浸湿了之后留下的污秽褶皱。
“在延华宫。”
“带我去。”蓝袍道人道。他怔怔的仰望着,一直都不曾低头,似乎凌霄之上那漆黑如墨的厚厚铅云有什么独特稀奇之处,将他的心神全都吸引了过去。
“是……是。”理宗颤颤微微的答应了一声,双手撑着地,努力的想要站起,可他却已是在这里跪了整整六个时辰了,双膝早已麻木,又哪能说起就起?
只见他两腿尚未伸直,便又是一软,“啪”的一声再次跪在了地上。旋即又撑,却又是一软……来回几次,始终是爬不起来。
而就是在这年迈体衰的理宗如此可怜兮兮,狼狈不堪的挣扎折腾之时,那个蓝袍道人却仍是连眼角都没朝他看上一眼,就好像在他的眼中,除了那天地,其他事物皆是草芥微尘,看不到,也注意不到。
又自努力了几回,理宗终于站了起来,额头上已然满是汗珠,目光低垂,压根儿不敢与那蓝袍道人直视,甚至声音里也似乎蕴藏着莫大的恐惧,“老祖宗,这……这边走。”说完,便急急转身,往宫阙深处行去,竟似乎是渐渐的连面对他的勇气也没有了。
理宗脚步仓惶的沿着雕梁画栋的皇庭行廊向那延华宫匆匆而去。
他在三月前便已经下了死命。在这一条路上的目光可视之处,皆不许有任何人驻足,违者立杀无赦。因此,他这一路行来,只觉得他不是在自己的后宫之中行走,而是在一处荒无人烟,幽暗恐怖的重重鬼屋之中。固然没有了雨打风吹,可是,却觉得心脏砰砰乱跳,呼吸也愈发的凝重困难。
理宗不禁深感懊悔,还是应该叫两个太监过来伺候着的,事后杀了便是,也不用像现在这般要自己独自面对他。
他果然与自己从父皇口中听来的那个模样一般无二。
言有龙虎声,行有风云动。
金匣之盟……钦宗、徽宗靖康之耻,被金人虏至北国的时候没有解。高宗仓惶南渡,战乱四起的时候没有解。前几年,蒙古鞑子起四海之兵,尽数来犯之时,自己也没有解。难道,今天也真的不该解么?可是……可是祯儿毕竟是自己唯一的骨肉!
而便在理宗蹙着眉头,只觉一阵烦躁不安之时,月华殿到了。
推开双面镂空,雕刻着奇花异草,金龙鸾凤的八页红檀木门,只见那空空荡荡的方圆数十丈的大殿之内,却除了屋正中的一张铺着明黄绸缎的床塌外,再无他物。一层乳白透明的柔美丝幔罩在矮塌之上,流苏四垂,精绣浅画,显得这张宽数尺,长两丈余的明黄襦榻格外的纤净无尘,雍容华贵。
理宗缓缓的走过去,将那柔滑如肌的床幔轻轻撩开,顿时一个柔丽婉约得便好似一弯上弦月的女子便随着那阵阵沁人心脾的淡淡麝香檀旃,落入了蓝袍道人那双深黄色的尖瞳之中。
“祖宗,这就是祯儿。”
这是理宗平生第一次矮着身子跟别人说话。即便是在对着他的父皇宁宗皇帝的时候,他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只不过,在这个人的面前,只怕便是自太宗以降,大宋上下十三代皇帝一起站在他的面前,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罢。
蓝袍道人眼中那两条针一般的瞳孔倏然一缩,脚步轻迈,一步便跨过了数丈,行云流水般于矮塌边悠然站定。旋即右手轻举,纤长有力的小指于凌空虚无处轻轻一点。
“格”的一声。
霎时,那女子身上所着的白色对襟衫子便应声而开,露出了她那花骨朵儿般洁润如玉,滑若凝脂的柔嫩胸脯。
就在她左胸柔峰之上,那粒颤颤微微的粉红色小小蓓蕾的旁边,一道宽约数寸的竖直伤口光滑平整,清晰可见,甚至上边儿没有一丁点儿血污。仿佛这女子自生下来,那儿便自然而然的有如此一条直通心脏的伤痕。
浑然天成。
蓝袍道人的浓眉轻蹙,眉间霎时泛起数道宛若斧劈刀砍的竖纹,“在何处伤的?”
“隆兴府的一处酒楼外面。”理宗轻声回道,期待着这个蓝袍道人用他那通天彻地之能,将自己的女儿从那黄泉路上拉回来。
“多久了?”蓝袍道人声音稍稍大了一些,顿时便是若洪钟大梁般,一阵风雷滚涌。震得那薄若蝉翼的丝幔是浪卷云舒,此起彼伏。
理宗被吓得身体一抖,颇有些惶恐不安的道:“三个月了。”
“玉清门的娑罗白莲之力?难不成……是杨业?”
理宗骤然听到蓝袍道人如此轻声呢喃了一句,不由全身一颤,难道那杨老令公也是和这位一般,成了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他不由老泪纵横,颤抖着声音问道:“老祖宗,那祯儿……祯儿她还有救吗?”
蓝袍道人却并未理会他,目光犹若实质的在榻上那女子的水一般柔美的窈窕身段儿上来回游动,瞳中神光闪烁,片刻,转头对理宗道:“你去找盒胭脂来。”
“胭脂?”理宗方才擦去了脸上的眼泪,便听到了这么一句吩咐,不由便是一呆。
蓝袍道人眉头轻皱,隐有怒气掠过,抬了抬眼皮,看了理宗一眼,那双诡异的黄色尖瞳中的杀意直透人心。
理宗骤然觉得自个儿的胸腹之间仿佛被一根重若千钧的盘龙棍猛地狠击了一下,一根利针似的寒意刹那间从自己的心一直蔓延到了全身,万千汗毛根根竖立。
理宗的额头上霎时间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老……老祖宗饶命,孩儿这……这就去拿。”说完,理宗便慌慌张张的提着明黄色的九龙袍裾跑出了殿去。
蓝袍道人转过目光,又看向床上的那女子。半晌,色呈淡紫的唇角轻轻一挑,露出了一颗白生生的锋利犬齿,一股狰狞残忍的血腥味又自喷薄欲出,大殿里的空气似乎也瞬间变得干燥闷热起来。
可是,他这却分明是泛起的一丝笑意!
“想不到,我赵匡胤的后人里边儿,居然出了一个魅!”
--------------------
兄弟们,马甲呀啥的都来呀!砸死我吧!到了100票俺就又是一更!
不然……俺叫小赵吃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