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周小齐的人都知道,周小齐的胆子非常小,平常做事的时候,冷不丁叫他一声,保准就会见到一张张惶的脸。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偏偏找了一份半夜才能下班的工作。
凌晨三点,周小齐下班了。
虽说南方的天气要暖和那么一点,不至于象家乡那样,刚洗的头发都能给冻住,可怎么说也时近深冬。更不用说周小齐还是刚从“洗浴中心”那么暖和的地方出来。
这个时间路上没什么人,连车也很少见,偶尔有一辆车经过也是速度奇快,“唰”得一声就远去了。周小齐将车子骑得飞快,路灯下的影子或前或后,或远或近的变幻着,破旧的自行车在这寂静的夜里留下了一路哐当声。
S市的治安一直都不是太好,什么抢劫啊、杀人啊时常会有报道。所以周小齐下班回来的时候最害怕的其实就是遇到人。
好在自己既没财也没色,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刚才周小齐在给一个客人做按摩的时候,那位李先生说,C区近来死了好几个人,都是半夜被人杀死在路上,最可怕的是,凶手杀人似乎并没什么目的,也就是说既不为财也不为色,这下周小齐的心里有些不安了。
C区正是周小齐住的地方。
谢天谢地,终于平安回来了,周小齐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周小齐住的是一处大厦的地下室,顺着台阶走下去,是一排房间。许多象周小齐这样的城市流浪者就住在这里。
地下室一片漆黑,周小齐熟悉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突然脚下被什么物件绊住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靠!”周小齐不快地掏出一个小手电照了过去。这一照,可把周小齐吓坏了,“啊,死人!”这是周小齐见到绊住他的物件的第一念头。
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周小齐大着胆子去推了一下那靠在墙边的人,只用了一点点力,那人竟然……就这么倒了下去。
“妈呀~”周小齐崩溃了,惨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睡梦中的陈豫觉得头象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好痛,接着又听到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掺叫,终于,万分不情愿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陈豫看到的就是一张惨白的脸,和一双惊吓过度的眼睛。
“见鬼!”眼前诡异的景象让陈豫着实吃了一惊。
见陈豫突然坐了起来,周小齐紧张的说不出话,“你,你……”
“我什么呀?我是人!”看着周小齐一副见到鬼的表情,陈豫不觉有些好笑,心想: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比我更象鬼吧!
“哦,那就好,吓死我了!”周小齐心神未定的爬了起来,哆嗦着打开自己的门,开了灯。
黄色的灯光透着让人安心的温暖,把冬夜的阴冷和恐惧都驱散了,周小齐这才想起他的车。
都怪那位李先生说什么杀人的事,害得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被杀的人,让他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周小齐将车子拉进房间时不禁想。
关门的时候,周小齐忍不住看了看外面的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恢复了刚才的状态——坐在地下,靠在墙上。周小齐犹豫着将门关上。外面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便收拾了一下,周小齐躺到床上,窝在厚厚的被窝里,拼命将身体缩成一团,还是感受不到多少的热量,刚才回来的路上,冬夜的寒气似乎已深深侵入到他的骨髓里,此刻正由着四肢百骸处往外释放冷气,周小齐将被子裹紧,又确信放在被子上的衣服没有掉下去,这才安心的睡去。可还是睡不着,门外那靠在墙上缩成一团的身影,没来由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只要一闭眼,就看到了。这让他很不安心。周小齐一向都是个善良的孩子,见不得别人受苦的模样。思虑再三,还是爬了起来,哆嗦的披着衣服出门了。
推了推已陷入熟睡中的人,“喂!”
陈豫睁开眼睛,看了看推他的人,没好气地说:“你又干吗?”
“外面冷,到屋里睡吧!”周小齐冷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了,上下牙齿碰的咯吱咯吱的响。
“喂!”周小齐看着某人又把眼睛闭上了,不禁提高了嗓门。
周小齐正弯着腰冲着某人大叫的时候,没想到某人突然站了起来,周小齐毫无防备下头撞在陈豫的肚子上。
“你干吗?”看着无视自己的某人,周小齐生气了。
“睡觉!”陈豫说着径直走进了那间唯一亮着灯还开着门的屋子。
周小齐气咻咻地跟在后面。
周小齐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多,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昨晚,哦,应该是今早和他挤一张床的奇怪的家伙已经不见了。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周小齐嘴里嘀咕着出了门。
先去前面巷口的拉面馆吃了一碗拉面,周小齐发现自从来到这里后,吃的最多的就是拉面了,毕竟在这个什么都贵的城市里,拉面算是比较便宜的,虽然他并不是个喜欢吃面食的人。
接着又去了不远处的网吧。在S市周小齐认识的人不多,没事的时候他会来网吧呆一会。
“小齐来了!”刚登上QQ,‘兜兜转转’就发来了信息。
“恩”兜兜转转是周小齐在网上认识的朋友,似乎,每次周小齐上网都会遇到他。
“这几天有没有遇到好玩的事啊?”兜兜转转很喜欢这个叫小齐的孩子,虽然没见过面,可听他说话自己的心情就会变好很多。也是,对于象他这样在社会上侵蚀了多年已日渐古板的人来说,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不过都只是千篇一律的重复。今天是昨天的翻版,而明天亦是。
记得看几米的漫画,有这么几句让他印象很深刻:
清晨我们出发。微笑。
正午,我们在原地绕圆圈。
并坚强地保持风度。
黄昏,我们看到相同的
风景及落日。
夜晚,我们安慰自己
相信一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清晨我们出发。微笑。
正午,我们在原地绕圆圈。
……
这种自欺欺人似的无奈,他想,他真的是太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昨晚差点被吓死了。撅嘴(表情)”
看到周小齐发过来的信息,兜兜转转不觉弯了弯嘴角。随手敲了几个问号发了过去。
“昨晚我下班回来,………………”周小齐把昨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其中不乏一些错别字。
兜兜转转看了,笑容忍不住加得更深。“哈哈哈,小齐真可爱。”
“郁闷(表情)”周小齐撅了撅嘴。
看时间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周小齐和兜兜转转告了别,就下线了。
出了网吧,周小齐在街上随意的走着,路过一家书店,进去看了看,买了一本《上海服饰》。
周小齐边走边翻看着书中的服饰,虽然还是冬天,书中却已是一派春guang烂漫,明春的流行元素是花卉和刺绣,颜色则是以粉色系为主,浅浅的蓝,莹莹的绿……周小齐看得入神,不觉立在那里。
等周小齐匆匆赶回地下室的时候,离五点还有二十多分钟,五点是周小齐上班的时间。
一边嘀咕着,要迟到了,一边冲下阶梯,向房间狂奔过去。途中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幸好那人反应很快,一把抱住了快要飞出去的周小齐。
从陌生人的怀抱中挣脱开,就着出口昏暗的光,周小齐看清了来人的脸,奇怪的道:“怎么又是你?”
语气不善啊,陈豫下意识的扯了下嘴角,但还是诚恳的说了一句:“昨晚,谢谢!”
没有时间和这个奇怪的家伙絮叨了,周小齐迅速打开门,推着车急急的说,“不用客气,我要走了,我来不急了。”瞬间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还没地方住就住这,我,我走了!”
陈豫有些吃惊地看着周小齐走后空无一人的阶梯,脑子里不禁开始思索,这个小家伙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住在这里吗?他为什么这么说呢?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热情到才见一次面,就能毫不设防的把自己的房间敞开给别人的人吗?
事实上,他现在就站在这个敞开的房间门口。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糟。这样想着,陈豫的嘴边不觉露出一个微笑,心里有些暖暖的:“有意思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