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位的父亲曾经是吴国的大王,当今吴王夫差的爷爷的弟弟,而禾位算起来应该是夫差堂叔!自然在九族之列。
此时,夫差冷冷地说了一句:“似乎推也是临阳侯的九族呢!”
公子姬推的父亲和夫差的父亲阖闾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算起来,禾位也是姬推的堂叔。
姬推更加恐慌。自己这次急于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做得太明显了些。言语得罪了不是王族的伍子胥和专毅,现在又见罪于夫差,恐怕今后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这与他要示弱于人,然后发动致命一击的初衷背道而驰。
想到这,做出慌忙伏地请罪的样子道:“臣该死,臣绝无此意。只是觉得若临阳侯谋反不从重处置,怕有人效仿而已。大王宽宏,乃不世之明君,要如何处置,就依大王,臣绝无异议!”
先是一个马屁拍上,然后表示臣服,样子颇为惶恐,一切都给人一种弱势的样子,用以打消人们的怀疑,为刚才的锋芒太露挽回些影响。
但夫差对他的印象却没有任何的改变。此人应该着重提防,他那看不透的心田里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依相国的意思,当如何处置呢?”夫差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此事自己只要当堂拿了主意,谅这些公卿不会再有什么意见,又何必出言询问伍子胥,让他为难呢?若说赦免,不免得罪了公子推之流;若不赦,这么多老弱妇孺,尽数杀掉,实在不是自己所愿。姬推反对,自己可以恫吓他,但若子胥开口,该如何答复呢?
伍子胥沉吟了一下,拱手说道:“臣以为,按律,谋反当诛九族。”一言既出,余众皆惊。
“但大王宽厚仁爱,有先祖之风,不忍同族引颈就戮,欲赦免他们的罪过,”伍子胥接着说道:“故越之地,连年征战,田间青壮不足,田地荒芜。正是地广人稀。臣请大王赦这三家家人仆从之罪,使其到故越之地垦荒,其他族人就不必再追究了,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夫差听得两眼放光,人才啊,这不就是后世所说的屯田制吗?
原来那时各国没有常备军队,临时发生战争临时征召。不是国家不想设常备军队,而是养不起,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屯田制由国家提供种子、农具、耕牛,收获后官府和个人按一定比例分成,即解决了军队粮草的供给问题,又减轻了农民的赋税劳役,是一项治国的良策。但各朝各代新生事物都是不被认可的。像汉代实行屯田制时,都是先以罪人、流民等等去戍边屯田,然后又强迫士卒去,现在伍子胥无意提出的一个建议正好和后世的屯田制暗合机锋,而且连迁徙罪徒都不谋而合,夫差不由大喜。
“不错,相国所言极是,当真是我大吴之栋梁。下旨,就迁这三家家人仆从赴越地垦荒,不仅如此,查监牢之中,凡非十恶不赦之徒,皆可自愿赴越地垦荒,满五年即可恢复自由之身。
传旨公孙将军,请他在越地勘察无主荒地,准备相关种子、铁制农具、耕牛,圈地垦荒。
凡吴越两地之流人,或因战乱无家可归之人都可自愿前去。
屯田垦荒之人,所获谷物只需上交一半,剩下一半留下自用。”夫差正自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公子强等人却满眼茫然,专毅弱弱地问了一句:“大王,何为屯田?”
夫差当时无语,翻着大眼睛,一副吃惊奇怪的摸样,好似众卿竟然不知道屯田,是一件多么新鲜的事情似的。
其实夫差的想法却是过于超前,屯田一说最早产生于汉武帝时期,距离现在好几百年。这些吴国的公卿自然不知道。
其实伍子胥也是上次夫差与其谈及吴国现状,拟设常备军时,曾经提过所设常备军的家属不再征收赋税、而是建立军屯的想法而来的。
既然是建立军屯,那再去几家也应无妨。这样既能救这几家人数百口性命,又和大王设立军屯的初衷不谋而合,因此伍子胥当朝提了出来。果然得到大王的称赞。弄得伍子胥老脸一红,颇有一种剽窃他人成果的罪恶感。
夫差当日天马行空般的提了一嘴,早忘了还曾和伍子胥提过设立军屯的想法,现在见众臣都目瞪口呆,只有伍子胥脸色微红的站在那里,还以为伍子胥因为自己的夸赞不好意思呢。
“屯田,就是召集一些人开垦荒地,由国家提供房屋、种子、农具、耕牛,得到的收成一半上交给国家,一半可以留下自用。
这样于国家来讲,可以解决军队的粮草供应,不必再依赖赋税;于个人来讲,不用准备粮种、农具,只需出力耕田,就可得到一半收成,用于满足自己的生活需要不成问题,还可略有剩余。
在孤看来,应当是双赢的一件好事!”夫差把屯田的好处解释的一清二楚,但不经意间,把“双赢”这个后世用于搬了出来,心里正自后悔,不知道这时代的众卿能不能听懂“双赢”是什么意思啊!
正研究要不要再解释一下“双赢”,只见专毅出列,高声赞到:“此计甚好!罪人押在监牢,还要官家养活,屯田五年,就可获得自由,对他们来说已是格外开恩;流人本无田地,现在有房有地,还能略有剩余,必能安心劳作。至于禾位等人的仆从家眷,能垦荒种地免于一死,定感恩图报。大王英明!只不知这屯田如何设置,又如何管束呢?”
看来专毅真是一个急性子,这头刚刚说到屯田,那头就问如何管束了,好在自己从后世而来,对屯田也略知一二,现在还不至于被问倒,因此不慌不忙的说道:“这需依实际情况而定。孤拟先以50人为一屯,设屯司马;十屯为一营,设营司马、典农都尉;十营为一军,设军司马、典农校尉;司马为屯、营、军的最高长官,负责一切事务;典农都尉、典农校尉负责农事耕作、工具发放、粮草收缴等所有与农事相关的事务,受司马管辖!”
夫差一口气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自己不知道的,也胡诌了一些进去,现在他就指望大家都听明白了,不要再有什么问题了,因为自己肚子里已经没货啦。
好在大家现在对夫差已经钦佩有加,从内心认为大王英明,对夫差所说深信不疑,能想出如此绝佳的办法,真是聪明睿智。浑然忘了刚才首先提出的是相国伍子胥,包括姬推在内,都向夫差投去敬佩的目光。
夫差得意洋洋,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