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南街有个王家肉铺,老板跟相好的女人私奔了,留下娇艳的老板娘邱香云。
一个女人,日子咋过啊?邱香云长叹一声,只怪自己不能生育,空长了一副好皮囊,没能拴住男人。
男人在时,一天杀一口猪。男人把猪按到石台上,一刀捅进去,血浆喷出老远,邱香云就用瓷盆接了。男人力气大,然后把猪的四蹄切开一个小口子,用嘴吹气。待猪的全身都鼓胀起来,放入沸腾的水中,把猪毛退去,接下来开肠破肚。邱香云把头蹄下水端到水管子下面冲洗的时候,男人已经拿肉钩子把两扇肉吊住,挂到了临街的木架上。
如今没了男人,邱香云就学着男人的样子,一腔怒火发泄在猪身上。一刀捅进猪脖子,刀尖插进心脏里,任凭猪拼命嚎叫,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一种豪壮的快感。邻居看了也称道,真看不出一个弱娘子能把屠夫这一行干得这样利落。
离开了男人,生意依然红火。邱香云把“王家肉铺”的幌子扯下来,重新做了一块“邱家肉铺”的招牌,红艳艳的,挂在门楣上。
邱家肉铺风生水起之时,门外被画上一个“拆”字,弄得邱香云心里七上八下。
邱香云长得漂亮,元城南街的汉子们没事找事来肉铺,说看肉,其实是看人。汉子们的目光被她手中的刀子晃一下,心里疯长的念想就矬了三分。常来买肉的客户中有一个白白净净的男人,戴一副眼镜,笑眯眯的。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人是建设局的局长龙建才。龙建才不仅喜欢吃肉,还嘱咐邱香云给他留着猪腰子,要多少钱也可以,必须是新鲜的。
这天晚上,邱香云正在刷洗猪肠子,有人敲门。邱香云开门一看是龙建才,手里提着一瓶酒,眼睛眯得像虾。龙建才说来拿猪腰子,顺便和你邱老板喝几盅。
邱香云说,俺是一个屠夫,能攀上建设局长是俺的福分。说着话从冰箱里取出一块猪肝切碎了,陪龙建才喝酒。邱香云喝得脸蛋红红的,龙建才盯着邱香云说,马上观将军,灯下看美人,真是白白荒芜了你这块肥田。
邱香云说,我是屠夫抛弃的女人,一股猪肠子味儿,你堂堂的建设局长能看得上?龙建才说,元城酒家那些小妮儿,一个个娇声娇气,像你这样的俺才喜欢呢。邱香云的脸腾地红了,红到了脖子,大概连脚尖也是红的了。邱香云说,你再胡噙,我把你当猪宰了。
龙建才不但不后退,反而迎上前来,伸着脖子向邱香云怀里拱,说你来你来,顺势抱住了邱香云。
邱香云一声娇喘,瘫在地上像一团泥巴。
这一下好了,龙建才隔三差五来一次,邱家肉铺也不用拆迁了,堵在邱香云心里的阴霾烟消云散。
邱香云听人说元城中学倒塌的消息是一个下午。邱香云丢下没洗完的猪下水,也跑去看。几百个孩子埋在里面一伙子家长哭得撕心裂肺,拼命地在烟尘弥漫的废墟上扒砖头。邱香云也下手扒,手指磨烂了,扒出一个孩子的尸体,吓得邱香云像猪嚎。
天一黑,龙建才就来了。龙建才提着一个大箱子,慌慌张张地说,香云,你跟我一起走吧。邱香云的心还在嘭嘭跳,说去哪里啊?龙建才头上的汗就下来了,说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今夜就走,到石家庄乘飞机,机票已经托人去买了。
第二天一大早,邱家肉铺挂出两扇白亮亮的肉。有人走近了,大喊一身,娘哎,杀人了。
这白亮亮的肉正是龙建才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