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苏慕雪（上）
清风拂过，清水河畔的几株杨柳顺风摆动，在这盛夏的日子里，带来几丝清爽。
耳畔渐渐传来琵琶声，叶枫不由得一震，这操琵琶的定是高手，在每一次弹奏之后的勾手荡起了无数颤音，延绵不绝，犹如碧湖面上荡起的波纹，蜿蜒而去，又如那在山间里的轻吟，与山头之间回荡，本是盛夏燥热的气息，听了这一曲之后，心中竟是微微升起了一丝丝凉意，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举止会打破了意境。
清水河两旁的行人都停了下来，听着那蜿蜒而来的琵琶声，嘴角上渐渐露出了一丝丝欢喜，那燥热的气息已然挥去了大半。
琵琶声源自那垂柳底下的一个凉亭之中，远远望去，只见两个妙龄少女坐在凉亭之中，其中的一个身着白狐裘的女子坐在那张圆石桌旁，手中拿着一个琵琶，低着头轻轻的弹奏着，手指在那琴弦之上轻轻勾动，荡起了一阵阵仙音。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琵琶声忽地止住，却见那女子犹自轻吟，自凉亭之中传来，宛如天籁之音。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不待众人回味，轻轻抚琴之后，那白衣女子便再次吟唱起来，甜美的嗓子让人再次为之倾倒。
琵琶声再次响起，稍稍换气之后，女子再次轻启朱唇：“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栏干慵倚。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别样的风景自那香唇之中突出，让人硬生生的从那盛夏的燥热之中走出，落入了那梦境一般的春意之中，恍如身历其境一般。
叶枫站在鹊桥之上，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凉亭之上，那个白衣女子，耳旁依旧传来仙音，只是，叶枫的一双眼睛竟是丝毫也不愿离开，那女子的琴技怕是犹在碧颜之上，单以指法而论，那音柔而不断的弦音便让人心系，而每次勾手之后所荡起的颤音，更是直入心底。这女子已然与那琵琶结为一体，便是随意的一次拨动，那琵琶便会丝毫无差的把她心中所想表现出来，实在让人赞叹。
然而最令人不解的是，在盛夏的季节里，如此燥热的天气里，那女子竟是还穿着一身白狐裘衣，而依然能奏出那清爽而迷人的春意，心中的震撼实在不小。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不待众人回味，耳旁再次传来仙音，令人着实欣喜。
“咳！”一声轻微的咳嗽自那女子口中传来，然而那女子很快便伸手一勾，一拨弦音自凉亭之中蔓延而去，把那不雅的声音盖了下去，然而，这细微的声响依旧落入了叶枫的耳朵之中。
叶枫微微抬起了头，望向了那凉亭之中的女子，眼中已然多了一丝敬佩，方才就觉得她在这盛夏之时身着一身白狐裘衣有些奇怪，此番想来，倒也明白，这女子，定是身上有疾。
一曲终了，女子终于停下来，那琵琶声也渐渐止住。
虽然琵琶声已然止住，但耳畔却余音袅袅，那仙音在脑海中回荡，竟是让人生出别样的心情。
良久，待到那白狐裘衣女子自那石桌上站起来，弯腰施礼之时，众人才回过神来。
“好！”这一声喝彩似乎来得有些晚，但众人毫不吝啬的奉献了自己的热情，掌声一层盖过一层。
白狐裘衣女子再次弯腰，行礼，然后，自那亭子之中走了下去，石阶之下，正泊着一叶扁舟。
众人依旧沉寂在方才的梦境之中，那扁舟已然启动，在那平如镜子一般的清水河面上悠悠而行。竹竿在那湖面上拨动，荡起了一阵阵波纹，扁舟也渐渐远去。
站在鹊桥上的叶枫眼睛始终盯着那白衣女子，直到那扁舟从桥下走过。
他忽然发现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盯着自己，顺着那冷意望去，却闻到一声冷哼自那扁舟之中传来。
那是一个带着笠帽穿着麻衣的老者，身材并不见得如何高大，却有着一种洒脱不沾尘的潇洒，老者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在那湖面上拨动着，手脚也不见如何快，那扁舟却走得安然，每每之拨动一下，那扁舟便动了起来。本应飞快行动的扁舟在那竹竿之下，竟然能够随意而发，扁舟慢慢而行。
叶枫这才注意到，每当老者拨动了竹竿之后，左手都会微微的向后一拉，这个细微的动作寻常人根本无法见到。在外人见来，老者不过是用右手撑着竹竿，左手负在背后罢了。
那老者是一个绝对是一个武学高手！
这是叶枫瞬间做出的判断，而且，那老者的武功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学过武功的叶枫自然也能像那老者一般，撑杆，然而拉杆，但是，却不会那么轻松。
然而，叶枫并不会因此而怕了，他望着那老者，双手抱拳，报以淡淡的笑容。
老者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惊讶，却只是一闪即逝，盯了叶枫片刻，却不做停留，撑着扁舟离去。
扁舟终于穿过了鹊桥，然而叶枫依旧呆呆的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影子，扁舟拐了几个弯之后，终于消失在眼前。
叶枫望着那扁舟，忽而摇了摇头，方才那女子的琴技实在是让他惊讶不已。
然而，他好奇的，却是那女子得的是什么病？在少时，在密室之中，爷爷也教了他不少医学之术，单是从那女子的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中，他便知道，这女子的病是一个长久以来的病！
是肺痨吗？还是哮喘？又或者是肺炎？
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这些病来，叶枫也不由得摇着脑袋苦笑了几下，自己怎的关心起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来了？
只是，那女子盖着丝巾，把面容藏起来，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要掀开那纱巾，一睹芳容！
忽地想起那划着扁舟的老者，叶枫身上如同被淋了一身冰水，那老者在那女子身边，便是要靠近她五步之内，怕也是一件难事。那女子定是大富之家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有那样的高手做护卫。只是，叶枫已经对那女子生出了兴趣，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只是，这里却不是清平城，若不然，凭着自己的能力，找一个人还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然而，这里却是京都，于叶枫来说算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难不成自己会让那监察院的院长去查一个女子的身份，怕是没有说出口便被那死胖子耻笑了！思了片刻，他便走过了鹊桥。
走在朱雀街之上，忽而感到有些口渴，便向着最近的一间茶馆走了进去。
放入门口，便听到里边传来了说书先生在说书的声音。
“话说这苏小姐真是弹得一手好琴，然而她最好的便是那琵琶，今日便见她在那清水亭里弹奏，那仙音此刻仍在我的耳畔回荡······”
听到这些话，叶枫嘴角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坐在一张桌子上，右手托着下巴，眼睛望着那说书先生的方向，身体微微前倾，静静的听着那说书先生的话。
那女子原来是叫做苏慕雪吗？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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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幔卷帘之后，泛着丝丝幽香。
梨花大木床上，一个穿着亵衣的女子正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女子星眸紧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忽而从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苏慕雪睁开了眼睛，只觉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她立刻掩着鼻子，颦眉轻皱，低声道：“晴儿，这药，可不可以不喝？”
“小姐，大夫说过了，这药断不得，虽然不能根治小姐的病，却也可以缓解小姐的痛苦。”晴儿手中捧着药碗，轻步走到了纱幔之前。
“便是死了更好，留在这世上也不称心！”苏慕雪道。
晴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一双眸中便泛起了阵阵涟漪，泪水禁不住便滑了下来：“小姐莫不是还在怪罪老爷吗？若是小姐死了，那晴儿也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了！”
“呸，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儿，晴儿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苏慕雪嗔道，瞧见晴儿还是一副哭泣的样子，她便勉强笑了起来，道：“放心吧，我还有它嘛，暂时还不会寻死的！”苏慕雪说罢便搂紧了怀中的琵琶，脸上泛起了丝丝情意。
晴儿这才破涕为笑，捧着手中的药碗，低声道：“是啊，小姐还有青儿陪着，定不会不开心的！不过，小姐还须得把这药喝了，不然今晚上可就不能出去奏琴了！”言毕便把手中的药碗递到了苏慕雪的嘴旁。
苏慕雪颦眉微皱，撅着小嘴，终是举起了那药碗儿，闭着眼眸，饮了下去，顿觉口中一阵苦涩，直入心房。
待到苏慕雪喝完那药时，脸上已然变成一张苦瓜脸，皱着颦眉，道：“好苦！好苦！我再也不要喝了！”
晴儿瞧着苏慕雪喝完那碗药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待到苏慕雪喝完之后，便换上一张脸，笑着道：“就知道小姐最听话了！等晚些时候，便可以出去弹琵琶了！”
苏慕雪听到又可以弹琴，自然心中一阵欢喜，笑着道：“当然！雪儿最听话了！”
晴儿见状只是一笑，道：“如此，晴儿便先下去准备一下，一会便与小姐一块去那画舫吧！”
“嗯！”苏慕雪轻轻应了一声，便径直玩弄着手中的琵琶。只是，忽然觉得眼睛渐渐的不听使唤，眼皮变得重了许多，抚着琵琶的手渐渐垂了下来，星眸紧闭，忽地倒在了梨花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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