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宫等已败,将军喟然长叹,遂走函谷,未几,宫至,主臣相顾,无言撒泪。
摘自《汉.飞将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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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禁无言看着魏鹏的躯体倒下,血水洒了一地,绕着他的尸身,溶入泥中,与雨水混在一起,混和了,变得泥黄泥黄。将胸一抬,左手猛的一捶前胸,大喝道:“礼。”青锐营全都踏一正步,抬高了手,捶着胸,作出最庄严的军礼。
最终,于禁放下手,表情变得严肃无比,大踏步而进,绕过魏鹏的尸体,再没看过二眼,他的视线已经投向了不远处的战场。
“有扰乱我军作战者,杀。”于禁沉声令着,声音冰冷无比。远处,没有队形的夏侯惇军士及白波军士正在胡乱杀着,严重阻碍了他的青州兵。陈宫看破了此点,正领着兵马全力反攻。双方混战着、搅杀着,失去队形掩护的夏侯惇及白波军的散兵游勇正被陈宫有节奏的指挥砍杀着。
于禁沉着冷静并且残酷的下达了这一指令。传令兵飞驰而去,有组织的青州兵开始砍杀任何挡路的兵丁。陈宫明显感觉到了青州兵的部署和压力,他将他残存的部下排成一个个圆形,圆形阵中,大戟长枪不间断的往外搠着,捅翻那些不断冲过来的敌兵。在一些位置,还安排了一些长钩兵,若有敌兵冲近,长钩便猛的伸了出去,钩住敌兵的甲胄,将他拖入阵心,伏在阵心的刀盾手随即一拥而上,乱刀斩死。圆形阵缓缓的移着,转着缓慢的圈儿,朝着于禁的所在移去。陈宫处于最大的一个圆形阵中,他的眼睛正盯着于禁所在,他心中明白,只有击破此人,才能真正将战局僵持住。但是青州兵在于禁的指挥下,很快调整了进攻方式,他们砍杀了无形无阵的乱兵,排成一个个的雁形队伍,朝着圆形阵冲了过来。青州兵手中拿着用铁链链成的狼牙棒,不断飞舞着,砸入圆形阵中。圆形阵没有防盾掩护,外围的吕布军士便被砸倒一片,他们惨叫着,嚎哭着,挣扎着…
但不是每处地方都会被狼牙棒砸中,圆形阵的侧位突然一开,阵内的刀盾手立刻冲了出去,冲入青州兵阵中,战刀高高挽起,捉住一个对手,狠命的砍杀起来。顿时,血与肉同飞,宛如腥风血雨般,战场,成了一个巨大的屠斩场所。
有一个吕布兵哭喊着,闭上眼睛,将战刀努力挥去,但瘦弱的身子以及道路的泥狞,使他重重的跌了一跤,他哭着,喊着,努力想爬起来。但是,他的对手,毫不留情的将铁枪的枪头刺入他的背心。他惨叫一声,泪与血同时滚落下来,他挣扎着,握着战刀的手,无力的乱挥着。看看那一张脸,仍是那么的稚嫩。他死了,没有人理会他,他的对手抽出铁枪,顾不得插一下喷在身上的血,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在这边战场的右边,夏侯惇调整好的军队正在狠命的攻城,东门口,西门口,喊杀震天,一浪又一浪的攻城部队,挟着云梯,挥着战刀,疯狂的喊着,叫着。似乎只有喊,只有叫,才能忘切这是一场决定无数人命的战争。
于禁与夏侯惇,战前立下军令状,不破营寨誓摘人头。你破你的,我破我的,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又怎会容忍他们来抢战功。但夏侯惇有白波军相助,兵力更是优于于禁。所以夏侯惇才会攻人多的梁兴部。梁兴部溃了,这说明这支西凉军的战力比于禁预料中的还要差,但陈宫这部的战力却又被预料中的还要强。原以为,陈宫,一介文士,治理国政可以,但说到战阵布局,岂不如小儿一般。但陈宫的死志,以及战前的激励,随即破营在即的吕布军临死前的反扑,都是令于禁想不到的。所以战局才会被拖至此时。但于禁已经很不耐烦了。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夏侯惇攻破谷城前,拿下陈宫。想到此时,于禁挥挥手,身后的青锐营终于动了。
青锐营的投入,终于决定性的决定了战斗的胜负。无数吕布军士兵被砍杀于地,圆形阵被不断推毁着,破坏着,一个个活着的人不断倒下,接着死去。
“军师,可速退,此处由廉来挡着。”成廉挽着大刀,奋力杀向陈宫身边,喘着气大声朝向陈宫道,转而背转身子,用刀顶住一名攻来的青州兵。陈宫白皙的脸早蒙上了数块血迹,额上、眉上、发上、须上尽是。四周震天的喊杀之声,夹杂着一些临死时的垂然惨叫,围在他身上的士兵越来越少,无数人倒在了泊泊的血水之中。青州兵攻击力太强了,只是他不知道后来投入的是于禁的青锐营罢。陈宫默然一叹,没有回答成廉,反而抢前两步,对上一名青州兵攻去。吕布迟迟未回,陈宫已是料到其必然遭了埋伏,或是陷入重围,以吕布飞骑营的战力,到了此时仍未能突围赶来,这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便是对方兵力太过强大,或是使了什么奇谋诡计,将吕布牢牢困在局中。自己要做的便是将青州兵拖在此处,多拖住一分,曹军不能合围,吕布便能多一分突围机会。无论成廉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开战场,除非,除非能亲眼见到吕布归来,或是听得他的消息。
成廉见陈宫毫无所动,反而上前拼战,不由急了,吼道:“军师,以大局为重,由廉掩护,军师可退往函谷关。”陈宫无力摇摇头,咬着嘴唇,说什么也不肯退。成廉更急了,大刀奋力砍死一名青州兵,将陈宫拖入残存的圆形阵中,小声道:“得罪了。”猛的一拍陈宫后颈,陈宫刚欲斥责,但脑门一黑,随即无力垂倒。“曹性。”成廉大声吼着。曹性还未战死,但身上的血迹,不下于任何人,他的弓弦断了,箭壶也掉了,手上只有一把缺了口的砍刀。“你来背着军师,退往后寨,那儿还有马,上了马之后,带着军师退往函谷关,记住一定要带军师安全离去,曹性,拜托了。”曹性用力点点头,握着成廉的手,大声道:“那你呢?”成廉拍拍手,握着战刀,捶了两下曹性,道:“主公可无廉,却不可无军师,去吧,曹性。”曹性哽咽着,看着成廉粘满血肉的脸,模糊了,突然,猛的一拍战刀,“我一定会带军师安全离去,成大哥,你保重。”成廉笑笑,招呼过来几名军士,指着曹性道:“尔等随着曹将军,保护军师杀出去。”这几名军士一如成廉一般,全身染血,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高大魁悟的身材隐隐透露着一种噬血狂命的气息。这才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他们全是并州人,最早追随吕布中的一批。他们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曹性猛的将陈宫负在背上,重重看了一眼成廉,终于转过身,朝后寨全力奔去。并州军士挽着长刀,跟随曹性一起,团团将他们护在当中。兵来杀兵,将来杀将,这一刻,唯有这个念头,才存在于他们的信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