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肖鸾菲所在的这几桌人都是乡里百姓,待遇自然无法和大院里的其他人一样,饭菜酒肉的质量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还是最后才慢腾腾端上来的。
那几个原本在别人面前毕恭毕敬,端茶倒水的柳府下人,在这群乡里百姓面前却一个个人五人六,耀武扬威起来,饭菜在桌上随意一扔,就如在打发一群乞丐一般,而不是什么柳家远房亲戚。
原本又说又笑的乡里们,见饭菜终于上来,对那几个下人感恩戴德,再也顾及不得其他,一个个连拿带抓,狼吞虎咽起来,好似饿了好几天一般。
肖鸾菲双眼急颤,与这些乡里们闲聊后的笑容还凝固在嘴边,心头浮起一阵难以言齿的辛酸,回头望了望母亲,声音有点颤栗道:“娘,这个就是生你养你的柳府?如此势利,如此不近人情,可以将自己的远房亲戚如猪狗一般对待。当年你被逼迫与人联姻,恐怕也是因为柳家太过势利,联姻能带给他们某种巨大利益,他们才不顾牺牲你的终生幸福,来满足他们自己的yu望吧?”
“鸾儿……”柳如盈眼睛微红,泪波潋滟,在眼眶内打着圈儿,声音有些哽咽地望着肖鸾菲。
“呸,死要饭的,你找死啊,弄脏了我的裙子,知道这是用什么绸缎做的么,这可是皇宫大殿里的宫装,金贵无比,你们这几个死要饭的贱民一辈子乞讨,也赔不起啊!”肖鸾菲前面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
肖鸾菲缓缓抬起头,双目在一个身穿嫩黄色长裙,头戴珠钗的妇女身上瞅了一眼,见其正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怒声斥责跌倒在地的老婆子,凌厉的锋芒在肖鸾菲眼眸深处肆意流转。老婆子倒趴在前,那妇女傲然立在后,气势咄咄逼人。
“明明是你绊倒俺的……”老婆子有些不甘地说道。
那妇女冷然一声讥笑:“你人老糊涂了,难道连眼睛也瞎了么?还想恶人先告状,栽赃陷害?告诉你,弄脏我裙子就得赔钱,赔不起,我就将你抓到官府里去!”
老婆子听那妇人又是要赔钱,又是要将自己抓进官府的,登时心里就急了,心慌意乱地跪在地上,对着那妇人就是一阵磕头,头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将她的额头都磕破了,一丝丝鲜血沿着她那干瘪的皱纹沟壑里淌了下来。
那个狗娃子连忙将老婆子抱起,双目愤怒地盯着那妇人,那眼神与一只真正的疯狗相差无异。
“狗娃子,快,你也给跪下,给人道歉。”老婆子摁着狗娃子的背,就要一起给那妇人跪下,狗娃子却挺硬着脊梁,如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也不动。
那妇人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这一切,见老婆子如此恐惧,似乎心中升起了某种扭曲的成就感,更是变本加厉地斥骂。
“要不,俺给你擦擦,擦干净就不脏了!”老婆子说完,就巍巍颤颤地将她那双如粗糙得如树皮一般的手,伸向那妇人的长裙。
“挪开你那只脏手!”那妇人脸色大变,手一挥就狠狠朝老婆子脸上甩了过去。
那些乡里人一阵惊叫,一个个却不敢上前制止,反而纷纷倒退了几步,生怕惹了这些权贵。毕竟只是小老百姓,在那些权贵眼里,卑微如蚁,命如草芥。
然而,那妇人的手却久久没有落下,周围是一片安静。
“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不要做得太绝,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肖鸾菲一手锁住那妇人的手腕,冷冽的双目摄人胆魄,冷冷说道。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那妇人色厉内荏地大喝一声,手腕被肖鸾菲钳住,身体却是不敢动弹。
肖鸾菲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妇人冷笑。
“一个心理变态的老女人!”肖鸾菲讥笑道。
“你……快放开我,再不放我要喊人了,这里是柳府,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刁民在此撒野!告诉你我可是皇宫里的人,你想被杀头么?”妇女厉声道。
“皇宫里的人?”肖鸾菲面若寒霜,冷冷说道:“那你说你是皇宫里的什么人呢?宫女?妃嫔?若是宫女呢,却根本就出不了皇宫,宫女私自出宫可是死罪。你若是什么高贵的嫔妃呢,如果有皇上恩准,或许能出来宫门,但你这身绸缎粗糙,毫无光泽的宫装也太欠档次了,一个深受恩宠的嫔妃如何能看得上眼,还大摇大摆的穿着它来赴宴?那岂不是贻笑大方!而且,凭你这点明日黄花的姿色,若都能成为嫔妃,后宫里那些花枝招展,能歌善舞的三千粉黛们早就发狂地跳城河自杀了!”
“你,就是一个打肿脸充胖子,自欺欺人,只会用卑鄙手段欺负普通百姓,已达到自己扭曲心理满足感的变态老女人!我有说错么?”肖鸾菲将那妇人的手一扔,冷笑不已。
那妇人脸色难看得如猪肝一般,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便匆匆走开了。
那狗娃子此刻看肖鸾菲的眼神,如见到仙女一般,双目痴愣,闪动着激动与崇拜的色彩。
而柳如盈,则已经在替老婆子拭擦额头上伤口,老婆子感激得老泪纵横,又要给肖鸾菲母女两磕头拜谢,柳如盈和肖鸾菲连忙伸手去搀扶。
老婆子又是感恩一番,接着却急不可耐地从破旧的衣兜里,掏出一个满是乌黑油渍的布袋,放在桌子上,将一盘盘剩菜小心翼翼地倒入布袋中。突然找到一块肥腻得没有一根肉丝的肥肉,老婆子浑浊的双眼立马明亮了几分,露出缺牙的沧桑笑容,脸上有些尚未干涸血迹,让她这笑容显得异常妖异冰寒,喃喃笑道:“嘿呵,俺家花儿这回总算能吃上肉了。”
“老婶,你这是?”柳如盈双目呆愣,不可思议地望着老婆子问道。
老婆子舔了舔手指间的香油,笑道:“不瞒你们说,俺们乡里今年闹蝗灾,蝗虫都给俺们的庄稼吃光了,乡里人苦啊。没有粮食,俺家闺女花儿都饿出病来了。听说柳老太爷子这阵子要过生辰,俺们乡里祖上与柳老太爷倒还是有点关系,俺们就都拖家带口过来了,在城里等了好些天,饿了只能在路边乞人讨口饭吃。今日柳老爷子生辰,俺们好说歹说,门卫都不让进,还是后来乡里人都给跪下了,才肯让俺们进来这大院角落的呢。”
肖鸾菲和柳如盈神情凄然,万万想不到,开始还欢欢喜喜和自己谈笑闲聊的乡里人,居然都是一群有上顿没下顿的饥民!
肖鸾菲从身上掏出所有碎银,通通交到老婆子手上,道:“你家花儿病了,得叫大夫医治,病可不能耽误。这些银子不多,你就收下吧。”
“好人啊,真是好人啊!恩人啊,大恩大德感激不尽,若有什么事,俺和狗娃子的命都是你们的了。”老婆子泣不成声,执着柳如盈和肖鸾菲手不肯放下。
肖鸾菲暗暗叹息,心头渐渐醒悟过来,这里不是自己以前那个衣食无忧的现代国度,这里有很多人连温饱都无法保证,甚至几两碎银就能换取几条人命。这里就是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社会!
“柳老太爷从内堂出来了!”大院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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