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艾沉从短暂的瞌睡中惊醒过来,“腾”一下站起身,用手背试陈喻额头的温度。
温温的。
她从抽屉里取出温度计,再一次确认,看了许多遍显示屏上的温度,这才终于瘫软下来,倒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喻安静的睡脸。
过了一会儿,艾沉披上一件外衣,走出了医院大楼。
她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汽车、行人都还很少,世界还没有从它的睡梦中清醒过来。艾沉每走一步,都觉得鞋底下潮潮的。视野中有模糊的浅白色,空气质量有够糟糕的,她这么想。
推开早餐店的门,风铃声叮铃铛啷地响了一阵,老板娘笑着和艾沉打招呼,说今天怎么这么早。没过几分钟,艾沉便怀抱着热乎乎的早餐离开。
艾沉看见一个前些天去过的公园,最近几天天气有些热,艾沉便不再带着陈喻上这里来。这一刻,她停在公园九曲回肠的入口前,愣愣地不知在看些什么。然后,她抱着早餐走了进去。
早起的老人在自带的收音机后面跟着缓慢的节拍练习太极,动作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可是精神倒是好的不能再好。
艾沉找到一个长椅,随手擦了擦便坐,拎起一个烫手的包子,左右手来回丢了两圈,然后受不住地用牙齿叼着。咬开第一口,有滚烫的白烟逃到空气里,艾沉被烫得直吸气。
没过多久,太阳出来了,不打一声招呼,也不知从哪个角落,就那样蹿出来。她仰头看着阳光的尽头,闭上眼,依旧灼热。人们说,切莫盯着太阳看,眼会盲。然后,神奇地,天又下起雨来,极小的绵绵细雨。可是太阳仍在天上,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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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仿佛没有走过任何痛楚,看着她耳鬂微卷的发,柔和了嗓音问她,“外面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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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卫生间,背靠门坐在地上,双手拉扯着头发,嚎啕大哭。
门外有人问,是谁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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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胡索里三天两头来到艾沉的家里,还有莆恬。筱晴没有跟着来,莆恬说筱晴并不知道陈喻的病情。胡索里也终于向艾沉道歉,说自己无意间发现,可是答应了陈喻不会让艾沉知道,只能避而不见。希望艾沉不要怪他。
艾沉笑着说,不怪你,怪他。
陈喻每天读书看报,生活安静得像一阵轻风。有时候乔滨会嫌艾沉家里太过热闹,要把陈喻接到自己家去,不过一点点距离,乔滨这样说。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陈喻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思考了一会儿,缓慢地笑起来,“我想和艾沉在一起。”
乔滨说他重色轻友,可是眼里没有半点责怪。屋子里的人都嫌肉麻,说不知从前那个陈喻跑去了哪里,然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艾沉也笑,笑得委屈而灿烂。
她把灰姑娘的雕塑摆在他房间的床头柜,又从他那里抢来王子的侍卫,摆在自己眼前,就像抽象的仪式,在她心里有不平凡的意义。
“你以前从不说这样的话给我听。”她的音调有些变化,嗓音不自然地高亢。
他笑,温柔地牵起她的手,“那我以后常说给你听。”
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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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滨说,“要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从一开始就该顺了他的心意,在医院白呆这么久,感觉挺对不起他的。”他扯着嘴角,艰难地冷笑,眉宇间是懊恼。
艾沉看着阳台上的陈喻的身影,点点头,“是啊,”然后她看见那人的目光被蝴蝶吸引,不禁笑起来,“可他自己大概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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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快乐的日子终有一天会结束,我也知道每一天我都在离那终点更近,我只是时常在想,如果我有什么更宝贵的东西可以拿来和上帝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