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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陌路狂奔 (一)

事不宜迟,金石和孙天亮兵分两路,金石直接去小筱红的住所,孙天亮去码头买去香港的船票。

小筱红的住所离百乐门很近,房子就在旁边的小巷深处,围墙里、树荫下。浅黄色外墙、缓坡顶、木头门,有法式洋房的味道,这个小巷其实不算深,金石走进去的时候,巷子口有位阿姨慵懒地坐在那里,偶尔会问“找谁、去哪”,可不听回答便已自顾自的摘起青菜,一点都没有追问警惕的样子,想来住在这里,生活还是闲散适意的。走进小巷,几个拐弯就好像全然换了一幅天地,百乐门的喧闹和风月追不进来,几步路就从喧哗都市跨入了生活田园,这种感受有点奇妙,不过看楼梯间里的煤球炉和屋子外很七竖八的竹竿上到处晾着的衣服,想来还有别的住客,应该还不少。楼上大多房间的门都紧闭着,走廊却很干净,想是天天有人打扫。

三楼再往上就是个朝北的小露台,七八个平方吧,不大,但很安静。楼梯口上放了个竹子椅子,金石只能侧身小心通过。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就是小筱红的家,谁会想到一个争奇斗艳的红舞女,经常穿梭于堂皇华丽、灯光璀璨之间,和一流的爵士乐队翩翩起舞的百乐门头牌尽然会住在这么一个地方。

轻轻敲了三下门,门开了,小筱红一脸焦急紧张的出来,她还是穿着那身黑丝绒旗袍,一看就是一夜没睡,脸容憔悴,头发蓬松凌乱,看见金石站在门口,小筱红把手抚着胸口,做出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

金石微微一笑开玩笑的说:“怎么不梳洗打扮一下,是不是还怕76号的人来把你捉了去?”小筱红探头往金石身后看了一眼,一把把金石拽进屋里,门一关,然后就紧紧的抱住金石,把头放在金石的肩膀上,两行清泪流了下来,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金石开头一怔,后来看小筱红真情流露,渐渐地就把手扶着小筱红的腰,就象那次跳舞一样,轻轻的拥着她,好像耳边又想起了那支歌,猛然金石感觉唇上一热,那股温暖夹杂着些许泪水的咸味,弥漫于齿间,温软的小舌和金石的舌交织缠绕在一起,瞬间天地间都安静了,无尽的彷徨、恐惧、孤独和失落一时间全部远去,只有女人那低低的哭泣和金石自己碰碰的心跳声。。。。。。。。

过来许久,两人才渐渐从长吻中分开,小筱红有点不好意思,无限娇羞的说:“看你,把我脸都弄花了。。。”转身要去给金石泡茶。金石连忙叫住了她,说:“赶紧梳洗打扮一下,然后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就走。”

“唔。。。。,去哪里啊?”

“取道香港,去重庆。”

此时,抗战已经进行到第四年。其间,宜昌、九江、南昌、广州、南宁等大城市相继失陷,虽然后来南宁又收复了,但大半江山沦入日本人之手。所以要想从上海到重庆只要两条路,北面的一条是沿陇海路西行走旱路到西安,南面的是绕道香港从两广进去。不管哪一条,都相当辛苦,而且耗时。金石现在每多待一天就是4个积分点的开销(因为孙天亮也在吃金石的积分点),他是心急火燎,归心似箭,当然是选择比较快而且比较安全的南线。

“没有命令,私自回去是要被实行战场纪律的。”小筱红有点黯然的说。那时候军统相比中统还算是家法森严的,为了怕敌占区人员畏惧逃亡,一般只要是没有命令,私自逃离所在地,只要抓住,一般没二话就是个死字,当然如果你有特别理由除外。所以,虽然,小筱红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依然在家等候上峰的命令,她哪里知道这时候她的上峰的上峰都已经被请进了76号,整个上海军统站已经遭到毁灭性打击。人人自顾不暇,而之所以没人来找她麻烦,那是因为她可以完整无缺的,而且是被恭恭敬敬从76号送出来,现在全上海滩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可能都已经知道了,她小筱红是抱了一根多么粗的腿,自然就没人敢过来招惹她。

“不怕,有我呢!”金石十分有把握的说。“赶紧收拾,挑紧要和回重庆用的着的东西带,越简单轻便越好,有什么缺的到香港再买。”

“好,我马上就好。”女人连忙起身收拾东西,梳洗打扮,也不避讳金石,换了身着干净的月白旗袍,系纽扣的时候,隐约露出里面的湖蓝色的胸衣,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性感中还带有些许的清纯。手里拎了一个大皮箱还有一个小皮箱,就是金石给她的那个。看来她也是早有准备,东西可能早就收拾好了,就等通知跑路了。

金石接过大皮箱,问:“里面的东西没有要紧的吧?”他怕小筱红的行李里有违禁品,虽然他们有76号给的特别通行证,但终归多一时不如少一事,怕万一上船检查会出现问题。辛亏金石多问了一句,小筱红怯怯地说:“师兄,在夹层里。”

金石打开皮箱夹层一看,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里面放着小筱红获得的九等襟绶云麾勋章,还有上尉军衔的女军官服,还有那把上次差点没把金石打死的勃朗宁M1903袖珍手枪。这哪里是跑路,明明就是去参加阅兵嘛。

金石不知道这些东西上海站站长陈恭澍是从哪里搞来的,但这也太儿戏了,如果这里的东西被任何人翻出来,小筱红绝对证据确凿,枪毙十回都够了。

“你怎么还带着这些,万一被翻出来我们都是死路一条。”金石非常生气对小筱红说。实际上金石哪里理解这时代的人的想法,小筱红一辈子都是寄人篱下,过着迎来送往的舞女生活,上次立功受奖之后那种激动的心情。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把军服穿起来带上勋章,想到自己也是对国家民族有功勋的人的时候的那种喜悦。所以,她对这些东西格外珍惜,就想逃离上海的时候一并带走,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东西会带来多么大的危险。

金石看小筱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到这个女人根本就没受过任何特工培训,也就心软了,就说:“好了好了,你要是舍不得,就把这些东西藏起来,等将来抗战胜利了再回来取出来。我们这次去重庆,好几千公里,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些东西如此扎眼,万一被人发现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你懂吗?”

女人点点头,看了半天家徒四壁,最后还是金石想办法,在床下角落里,翘起一块地板,把这些东西用一块床单包了几包,然后塞在里面,上海的老房子因为比较潮湿,一般地板下面都有龙骨支撑,地板与下面的水泥地面有些距离,还将将能把东西塞进去,又看了看小皮箱里的李士群送的金条,整整一百条大黄鱼,金石想自己从系统里随便兑换,带着这些东西实在麻烦,所谓财不露白,于是干脆把这些金条也全塞了进去,心想万一将来抗战胜利了,小筱红回来也有个储蓄。

折腾完这些,已经快一个多小时了,金石把自己的文件皮包往那个小皮箱里一搁,然后拎起那个已经完全瘦身的大皮箱,带上小筱红,在巷子口叫了一辆黄包车,就匆匆的往码头赶来。孙天亮已经在这里等的不耐烦了,幸亏他拿着金石给他的特别通行证,才搞到3张去香港的二等仓票,否则普通人根本不卖。

这是一艘吨位较高的外轮。船上的设备很好,虽然我们住的二等舱是甲板上的一个大通间,只有几个人脸一样大的小圆窗,但也整洁明亮,没有任何憋闷与杂乱的感觉。海上的三天是风和日丽、风平浪静的三天,小筱红没有出过门,更别说出海了,几乎每天都整日坐在甲板上。早晨看日出,傍晚看日落,白天便坐在船尾处定定地观察水中那条翡翠般的“尾巴”,感觉美得无法形容。

“你快看那日头慢慢接近水天连接的地方,变得那么大,那么火红,映出天边一片彩霞。那火红的大球渐渐落入海平面以下,一点一点地。完全落下去之顷刻,天水之间一片火红,真是美极了。遽忽间天色便黑了下去。太阳把光明带走了。“她象个小女孩一样腻着金石的手臂,指着海天一色的海平面对金石说。

但金石有点晕船,说句实话这些船的条件肯定没办法和后世的豪华邮轮比较,金石对这些景色早已经没什么兴趣,就是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只是小筱红一个人自得其乐,欣赏大海的风光,享受航海的乐趣。

三天后到达香港。四十年代初的香港还远不是后来的样子。但也是大小洋房鳞次栉比,五光十色的橱窗,整齐清洁的马路,绿树成荫的人行道,来来去去的洋人。香港是英国地,只不过中日战争开始后,从上海,广州等大城市逃难来了很多人,香港也变成孤岛,比以前拥挤了很多,道路也是高低起伏,不若上海那么平坦。街上跑着的公共汽车都没有门,拥挤时乘客吊在门外车就开走了,颇有一些惊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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