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子煜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沈亚茹希望他出现的地方。这一次他来云都只是为了周滢的生日，原本打算陪陪她的，现在却被逼着坐在这里，脸色难免有些不好，周身散发出低气压，就连服务员都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这人一看就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你好，沈先生！”耳畔忽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沈子煜原本看着报表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望向来人。那人对上他有些冰冷的眼神，先是顿了顿，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镇定，笑着向他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姚可馨！”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沈子煜根本无法形容。
那种熟悉的感觉……
沈子煜没有开口，所以姚可馨也一直站着没动，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眼中那一丝冰冷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言喻的深情，很复杂、又很纠结。
“沈先生？”他一直盯着她的举动让她很不舒服，“我可以坐下吗？”
“……坐吧！”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沈子煜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刚才尴尬的气氛。
姚可馨刚一落座，沈子煜便递上了菜单，她看着他，没去接，而是向他摆了摆手。
“沈先生，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的条件太好，我们恐怕不合适！”
“……”沈子煜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交叉，示意她继续。
“我奶奶说你一直很忙，知道你到了宣城才匆忙安排了这次见面。沈先生今天能来，让我很惊讶。”
“嗯，我确实很忙！”就在刚才，他还在看这个月度的报表。
“我奶奶她身体不好，她很希望我能尽早结婚生子，不过我没有这个想法，想必沈先生应该也没有！”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是越成熟越有魅力，无论是人格上还是财力上！
“那姚小姐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早就打定了主意，那她完全可以不用来，现在这样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我奶奶塞了几个保镖给我！”姚可馨无奈地看了看窗外。
“是吗？”沈子煜顺着她的视线也侧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却伸手再次将菜单递给了她，“点餐吧！”
“……”
“他们监视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相亲的事是我妈提出来的，我欠你一个人情，这顿饭就当是还你的！”
“……好！”姚可馨也不再迟疑，伸手接过了菜单，看了好一会儿，却一直拿不定主意。她属于典型的选择困难症患者，真的好纠结啊！
“你们家什么做得比较好？”纠结了好久，她放弃了，伸手招来了服务员。
“我们今日主推的是肋眼牛排和椒香银鳕鱼。”
“给我一份银鳕鱼，还要一杯浆果甜酒。”她笑着和服务员说完，将菜单递还给沈子煜，却发现他正用一种近似落寞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她点的有什么问题吗？
“……”她刚才点了什么？银鳕鱼和……浆果甜酒？
“沈先生？”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却一把将她的手攥在了手中，紧紧握住。
“……”姚可馨一惊，眼中一片惶恐，他这是……
沈子煜也是一惊，手心里柔软的感觉很陌生，不似从前那个女孩儿的手，她的手总是冰冷的，而姚可馨……很温暖！
“抱歉！”他松开她的手，眼中神情却是又暗了些。
姚可馨看着他，暖黄色的灯光从他头顶上空洒下来，照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朦胧而疏离，他明明就坐在她的对面，她却觉得他很虚幻。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到底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会让一个人选择用冷情疏离去掩饰他内心的孤独落寞？
“两份银鳕鱼，给我一杯路易十三！”
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沈子煜慢条斯理地吃，看得出来涵养很好，而姚可馨也没说话，低头静静地切她的银鳕鱼。
“沈子煜？”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耳畔，姚可馨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来人。那人单手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条黑金色包臀短裙勾勒出她的好身段。好看是好看，却让姚可馨觉得太浮夸了，看着很不舒服。
“你怎么在这儿？”沈子煜放下手中的刀叉，静静看着突然出现的顾宇，眼中毫无波澜。
“难得能逮着我们沈大公子和女人约会，自然要……”顾宇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他惊恐地看着沈子煜对面坐着的女人，“你……”
周滢？她不是早死了吗？这什么情况？
“招呼打完就滚蛋吧！”沈子煜看了一眼对面的姚可馨，重新拿起刀叉，继续优雅地切他的银鳕鱼，顾宇尴尬地站在那里，姚可馨也是坐如针毡！
这个人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很不舒服，就好像刚才沈子煜初见她的时候，露出的那一丝惊讶眼神一样。
顾宇一直愣着站在一旁，沈子煜顿了顿手中的刀叉，重又看向他。
“还愣着干什么？”
“她……”顾宇依旧是欲言又止，这让他怎么开得了口？难道问他为什么周滢死而复生了？
“和你没关系！”
沈子煜一再下逐客令，顾宇也不是傻子，他尴尬地冲姚可馨笑了笑，打了声招呼，闪人了。他不想说他可以去查，在宣城，还没有他顾宇不知道的事儿，只是其他事他懒得去管罢了！
“你朋友他……”其实，姚可馨很想问他，他们是不是认识她？为什么一个一个都用那种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不用管他，吃饭吧！”
沈子煜不愿多说，姚可馨也就不问了。原本也不关她的事，这顿饭后，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那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让他们送你回酒店吧！”沈子煜晚餐饮了酒，不适宜开车，所以也不方便送姚可馨，她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反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几个保镖，沈子煜却拒绝了。
“不必了，会有人来接我。”
“……那好吧！”姚可馨转身上了车，还不忘摇下车窗和他道别。
“谢谢你的晚餐，再见！”
“再见！”
看着她的车开走，沈子煜敛了神色，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了一支出来，点上。
很快，薄薄的烟雾笼罩着他，路灯下，看不清他的眼神，来往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依旧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兀的铃声响起，他怔了一怔，拿出手机，看都没看就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顾宇说你今天和个女人出去吃饭了？”
是顾迟！
“就知道他是大嘴巴。”
“那女的……”
“是我妈介绍的相亲对象，人家没那个意思，你们也少操点心。”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她，我是在问你。”沈子煜是什么样的人顾迟太清楚了，如果没那个意思，怎么可能陪那个女人吃晚餐，“你有兴趣？”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沈子煜对周滢以外的女人感兴趣的，他的这个转变来得太快，他有些摸不清头绪。
“……”沈子煜没回答他，他嘴里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姚可馨的脸。那是一张同周滢很相似的脸，如果不是她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整个人又看上去比周滢温婉很多，他差一点就以为周滢重新又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三年前的事不过是她和他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子煜？”其实顾宇发了张照片给他，他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也有些微震惊，不过他知道，那不是周滢，周滢已经永远留在了三年前，不会再出现在沈子煜的世界里了，“她已经不在了，你真的该放下了！”
“我知道！她是姚可馨……不是周滢！”
其实沈子煜心里很清楚，那个女孩儿不可能是周滢，可是沉寂多年的心依旧因为她的出现漏跳了一拍！她的笑容很灿烂！她的手很暖！她整个人就像一束阳光，毫无防备照进了他心里。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我想陪陪周滢，也有些事想和许钧谈谈。”
“知道了！”作为心理医生，顾迟不希望看见沈子煜这样，他很迷茫，他一味追寻一个影子，一味地去找寻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试图拼凑出一个早就不复存在的人，执念太深。可作为朋友，他宁愿他这样“发疯”，也不希望看到他整日整日窝在家里，和回忆对话，和空气聊天。
沈子煜在宣城一共呆了三天，他去过麓苑几次，更多时候是留在酒店里办公，离开宣城的那晚，他约了许钧，在一家酒吧。
“你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他看着对面那个浑身散发出尴尬气息的男人，突然笑了。
“我并不觉得你很喜欢这里。”许钧轻晃着手里的酒，并没有喝下去。
“我很羡慕你。”沈子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言语中透出一丝讥讽，“能够那么快就忘记她！”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忘记她，她只是被放进了心里，轻易不为人知。”许钧看着他，眼神很坚定，“沈子煜，不是每个人都会把爱挂在嘴边的。”
“……”沈子煜握着酒杯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咔嚓一声，生生捏碎了那个酒杯，玻璃碎渣割破了他的手心，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他却像没知觉一样，看都没看。
“你……”许钧诧异地看向他，他真的是越来越离谱了。
“如果你连爱她都不敢说出口，凭什么说你爱她！”
“……沈子煜，我比你了解她。虽然你把她宠成那样，但是她内心里的纠结和自卑你看不到，她其实不喜欢张扬，可是为了你，她愿意去尝试。”
“……”
“无论她对你做过什么，那都不是她的初衷。我嫉妒你，能够得到她全心全意的爱，即使是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你！”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人死不能复生，说这些不过是徒增烦恼。
“我只是想提醒你，她希望你能活下去，并不是希望看见你像行尸走肉一样。”
“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种话？”
“……一个老朋友！”
沈子煜没说话，他只是把酒保重新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看向许钧。
“得友如此，是我的荣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