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灵丹不愧是道家治疗烧伤的灵丹妙药,到了第二日,王肥感觉身上的灼烧感好了七七八八,而且水灵丹的能量,令他浑身都精力充沛,内息仿佛又强健了不少。
王肥自从吃过“霸王丹”之后,对丹药格外留了个心眼。他体验到,不论是“水灵丹”还是霸王丹,吃到肚中,似乎都转化成了某种能量,其中,能量的性质和强度大有不同。
“霸王丹”的力量强盛刚猛,“水灵丹”的力量柔缓温润!
从体内反应比较,“霸王丹”比“水灵丹”强了不止一筹。
莫非,老爷的丹药,比玄都观法善上人还要厉害?
王肥暗暗感到惊骇,老爷一直让自己吃各种药物,想必,“霸王丹”决不是最厉害的,以后或许还会吃到更可怕的丹药。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王元宝的这座宅子就在皇城边上的宣阳坊,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段,走上百米,就有个“斗鸡馆”,据说也是王家的产业,转过一条主街,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康坊,唐朝的显贵大多住在那里,包括李林甫的宅邸。平康坊的青楼妓院是长安的头一份,是王公贵族们的销金地温柔乡。
王家大宅就住了王元宝和几个堂弟,伺候的下人全是新罗婢。王肥一连住了好几天,被服侍得舒舒服服,身上的烧伤都结了痂,没什么大碍了,便回了仁和堂。不过,他的头脸还有不少伤痕,头发也被烧的七零八落,只好带个帽子遮掩。
这一次,王元宝再也不敢相送,接二连三的遇到杀手,把他也吓坏了,没事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仁和堂还是一副繁忙的景象,自打王肥的“葫芦医”名声传开后,拐弯抹角跑这里看病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很多是中风病人。
王肥才进大门,一个伶俐的身影就跑到他的身前,满脸的欢喜,“肥哥,肥哥,你总算回来了!小宝等了你好几天!”
郭小宝穿件打杂伙计穿的粗布短衫,搓着手眉开眼笑。
这个小子竟然真的来了,还装模作样的成了打杂活计,王肥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进了内厅。
厅内又躺了不少中风的病人,几个针灸师正忙得团团转,每个人都形容憔悴。王肥觉得挺过意不去,自从回了一品太医府,这一个多月来,他都没在仁和堂坐诊过,不知让多少病人失望而归。想到这里,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加入了救治的队伍。
习惯性的抽取腕上针囊里的银针,突然发现抽了个空。他这才想起,在王元宝家里,日夜服侍自己的都是几个新罗婢,穿衣的时候基本只用伸伸手,竟然忘记了手腕上还有个针囊。
那个针囊是牛大哥送的礼物,绝对不能弄丢!王肥脸色一变,霍然站起,急匆匆的往外冲。
赵德兴正好从内室出来,喝了声,“回来!”
王肥转身行了个礼,匆忙回了声,“我有急事要办!”
“你,要找的可是这个?”赵德兴淡淡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
王肥大喜若望,忙不迭的抢了过来,当宝贝似的攥在掌心,这个针囊用上等的黑丝线织成,表面还涂了一层蜡,可防水火,上面绣了一个“牛”字。
王肥反复的翻看,发现针囊表面有烧焦的痕迹,顿时想起了那天遭粟特杀手暗杀的场景,不禁疑惑的问,“它为什么在你这里?”
“一个叫木法沙的胡人送来的,我正要问你,这个针囊由你贴身保管,怎么会落到胡人手上?”赵德兴疑惑的责备,“你出门就是好几天,要不是王家有人来报信,我差点就去报官了!”
王肥仿佛没有听到赵德兴的问话,愣愣的走开了,心里的谜团又涌了上来,“胡人?为什么又是胡人!”
赵德兴吃了个冷脸,不悦的扇了几把扇子,讪讪的回了内室。
郭小宝拉了拉王肥的衣襟,将他扯到一边,悄声说道,“肥哥,那个胡人来的时候,我也在场,听他的口气,过几天还要来找你。”
王肥下意识的问,“找我做什么?”
“反正不是讨赏!”郭小宝得意的眨了眨眼睛,“那个家伙明明是个胡人,说起官话比咱们还溜,我琢磨着有些反常,偷偷的跟踪他回去,你猜猜他是做什么?”
郭小宝卖了个关子,继续说道,“他去了皇城根的西域商会,那里住的全是有钱的胡人老爷,这个家伙好像还很有地位,每个人见了他都客气的不得了。后来,我找商会附近的商人打听,这个木法沙,原来是西域商会的大头头。”
王肥越听越惊讶,仔细回想起来,针囊应该在和粟特杀手交手的时候丢了,没想到又落到了胡人头领的手上,倒是个奇事!
他更加惊讶且惊喜的是,这个郭小宝简直是不一般的伶俐,是个见缝插针的主,有这样的小弟,不知要省多少心!
捡到宝了!
王肥欣喜过后,立刻参与到治病救人的队伍。
自他用针灸把中风的郭万金救活之后,仁和堂就成了中风患者的集中营,每天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连住在皇城附近的一些大户人家都跑来求诊。可苦了仁和堂的医生们,要知道,在唐朝的医界,有四不治:中风,肠痈,瘤块,痨病。
这四种病,危险极大,又难见成效,算得上绝症!特别是中风,由于很难痊愈,病人基本上成了废人,自己痛苦不说,又拖累家人,是最招人厌烦的疾病。
难怪仁和堂的医生个个憔悴,什么时候面对过那么多绝症患者啊!恐怕没多久,连他们自个也变得绝望了,失去了对生活的热度。
好在王肥回来了,此时,他的功力比以前强上很多,施展“气针术”费不了多少力气。索性,他吩咐几个学徒伙计,把门板搁在地上,然后将十几个中风患者,一字摆成一排的躺在门板上,横贯半个大厅。他半蹲在地上,捏着银针,顺着一路扎了下去。
这样的架势,把病人的家属都看呆了,传说中的“绝症”,在这个胖子治疗起来,如此轻描淡写,而且成效灵验,“葫芦医”真的是名不虚传啊!
仁和堂外头过来过往的行人也被吸引,纷纷凑近来看热闹,把诺大个药铺围得水泄不通。赵德兴出来看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又回了内室。
医生们也停了手中的活计,加入了观摩队伍,心中更是艳羡万方,这一手针灸绝活,真是神了,哎!这么拉风的治病场面,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真是同医不同命啊!
郭小宝最是机灵,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针囊,亦步亦趋的跟在王肥身边,等他手里的银针用完,顺手把针囊递过去。在众人的啧啧赞叹声中,他也洋洋得意,满脸红光。
十几个中风的病人,个个气色大有好转,前后竟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仁和堂内,再次响起了雷鸣掌声。
几十个病人家属泪流满面,呼啦啦全跪到了王肥身前!这份感激,只有他们才能体会得到。一个人中风,不管治还是不治,都会拖累全家人。如今的长安城里,多少人家仅仅混个温饱,生存不易啊!
王肥擦了擦额头的汗,仿佛没有看到周围的人,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家属,他又继续诊治另外几个患者。
赫然发现,这几个患者的状况,比中风还要严重。
两个男子都是一样的症状,腹胀如鼓,全身却瘦骨如才,正气不足,时不时的犯心窝疼痛。
一个女子,脸上长了个拳头大的瘤块,看上去触目惊心。
难怪医生们要抓狂了,今日来仁和堂求诊的,竟然都是些绝症患者。
围在病人身边的家属,正在抹着泪,看到“葫芦医”过来,又“呼啦”的跪了一地,刚才“葫芦医”顷刻间救治那么多中风病人,给他们绝望的心里带来一丝希望。
这下,诺大个仁和堂大厅,跪下了大几十号人,几乎所有的患者家属全跪下了。
王肥仿佛没看到这些下跪的人,继续给这几个重症患者把脉。
医生们倒是面面相觑,行医半辈子,谁见过这样的场面啊,几十号人都跪在他的屁股后面,这个王肥竟然理都不理,也不扶人家起来,医术好就了不起啊!
光凭望诊就能判断,这三个病人已经病入膏肓,再一把脉,王肥不禁大吃一惊,那两个男子,患的都是胃反,腹内瘤块巨大,难怪身体瘦弱却腹胀如孕妇。在当今大唐盛世,患胃反的病人极为罕见,而病发到这个程度的,更是少之又少,今日竟然一下见到了两个!真算是个奇事!
王肥压抑着心里的震惊,又仔细看了看脸上长瘤的女子,发现她的脉搏倒还正常,气色也不太坏,唯独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好端端的一个女子,脸上长这样可怕的毒瘤,确实跟死无异了!
一问一答,得知这个瘤块,原本是颗黑痣,不知何故,今年越长越大,而且不痛不痒,几次想割掉,又找不到肯动手的医生。
听她说,她的生活起居也算平常,唯独三个月前,饭量陡然大了许多,瘤块也生长迅速。看来,吃下去的食物,都用在长瘤去了。
王肥叹了口气,问了声,“谁是这两个人的家属?”
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全站了起来,一个稍稍年长的男子起身,上前说道,“有什么吩咐可以跟我说!”
同一家的?王肥略感诧异,怔了怔,说道,“回家准备后事吧,胃反到了晚期,无救了!”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身后的家属也没有太大反应,他们应该早请过医生,早知道答案了,来仁和堂,也许只是期盼出现一线奇迹。
王肥又指着长瘤的女子,“谁是她的家属?”
那个男子连忙说道,“我是!我是!”
王肥大吃一惊,四周围观的闲客也是哗然,纷纷议论起来,一门出了三个长瘤块的重症,在当今大唐,绝对是闻所未闻。如此诡异的巧合,在任何人看来,绝不是偶然,绝对能联想到各种各样的可怕因果。
顿时,仁和堂厅内的十几个病人家属,仿佛成了瘟神,门口相邻的看客,都忙不迭的闪开,闪得远远的。
王肥瞪了门口一眼,杀气自脸上一闪而过,喝道,“没病的人,滚开!”
他转而指着长瘤的女子,缓缓说道,“把脸上的瘤块割掉,能不能活命,我也不能保证!”
那个女子陡然爬了起来,把周围的看客倒是吓了一跳,她翻身跪在地上,大叫,“医生,你放心割,死了也跟你没有关系!”
中年男子也作揖说道,“王神医,您尽管放心,只要您愿意割瘤,即使出了人命,也跟医生无干,我们早已立了字据!”说到这里,他已经言语哽咽,“要是再不割,我女儿也是没有活路了!”
自然,这种可怕的巨瘤,没有医生愿意动手割,谁都没底啊!即使医生不用担责,也犯不着坏了人命,多晦气啊!
王肥也泛起了踌躇,又站在原地发起呆来,割,还是不割,确实是个问题!
仁和堂的医生,包括赵德兴这样的名医,谁都没有动过刀子,而且谅他们也不敢,这和他们的行医观念不符。
王肥自己倒是敢动手,只是没有前人的经验,心里压根没底啊!倒是那本“青囊书”,似乎记载过割瘤的病例,当初草草翻了一遍,留下了丁点印象。
想到这里,王肥吞了口唾沫,定了定神,问道,“真的立了字据?”
中年男子使劲的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
王肥稍微扫了一眼,重重的点头,“好,我割!”
“葫芦医”要割瘤了,围观的人群又是哗然,本来打算退场的闲人们重新找到了刺激点,都收回了脚步,围成一团,赶都赶不走。
内室里,赵德兴听得真切,急忙冲了出来,喝道,“慢着,这事,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