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种情况的?”
“应该是上周末吧?对,四月二十五号,星期天,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那也就是说问题是在上个星期天才刚刚发生的?”
“应该是!”
“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好像……没有……”
“那那天你都做过什么?”
“早上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亲戚给我介绍了个对象,让我跟那姑娘约个地方见个面好好谈谈,然后我就起床,刷牙、洗脸、穿衣服,跟姑娘联系……”
“所以,那天你是和那姑娘一起度过的?”
“不,姑娘那天加班,我们是黄昏的时候才见的面……”
“那从早上到黄昏这段时间你在干嘛?”
“宅在家里,吃早餐,看电影,然后吃午餐,午休,一直到黄昏,然后去约定地点和姑娘见面!”
“嗯……早餐吃得什么?看得什么电影?午餐又吃得什么?”
“早餐和午餐吃的都是烧饼、豆浆,电影……我忘了!”
“你很喜欢吃烧饼、豆浆?”
“不!”
“那你为什么一天要吃两顿烧饼、豆浆?”
“因为便宜,我前一段儿破了点财,现在……又快失业了!”
“快失业了还相亲?”
“……我妈说,活着除了吃饭,就是过日子,是人就得找个伴儿,况且我暂时还没失业,就算失业也只是暂时失业!”
“哦……蛮励志的。那后来,你见到姑娘了吗?”
“见到了,在一家西餐厅!”
“为什么要约到西餐厅?”
“是姑娘定的地点!”
“你不怕结不起账吗?哈哈……”
心理医生一边盯着电脑出牌,一边漫不经心的笑着,笑得很放肆,像优胜者嘲笑失败者,但刘放似乎并不介意医生笑语中的恶意,也或许刘放根本就没听出这层意思,解释道:“这种关系,只要姑娘脑子没病,通常她们都不会吃得太多,顶多就是喝点什么,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呵,你和姑娘都聊了些什么?”
“工作、生活、爱好、困扰、婚恋观、价值观、教育观、小时候、长大后……很多,我们一直聊到晚上八九点!”
“会不会是因为你从姑娘的话语里感受到了太多压力,所以才产生了现在的问题?”
“不会,我们聊得很投机!”
“哦?那之后呢?你把她送回家?并打算继续和她交往?”
“没,结束后我们就各自离开了,而且我也不想再见到她!”
“没看上人家呀?”
“可以这么理解吧!”
“那你还跟人聊那么热乎?”
“我只是出于礼貌,你也算是女人,应该知道女孩儿的自尊心要比男人脆弱得多!”
“呵,你真够伪善的,把人家姑娘聊得对你感觉良好,然后你以后再不搭理人家,你不觉得你这样才是最不道德的吗?”
“那我也不能见面就走,或者直接告诉她:‘喂,老子看不上你’吧?”
“呵,倒也是。那你为什么没看上人家?姑娘长相有问题?”
“说实话,我没太看清她的样子!”
“两三个小时,你连她的样子都没看清楚?你装什么内向君子呀?”
“没,我们交谈的时候我一直望着她!”
“那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不知道,也许我看清了,只是没记住,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看到的东西未必都能放到心里!”
“之后呢?”
“我对我妈说我和那姑娘不合适,然后我妈就和我吵了起来!”
“为什么吵?因为你妈觉得那个姑娘不错?”
“不,因为我妈觉得所有姑娘都不错,而我感觉很多姑娘都很错,我之前相过很多次亲,始终也没确定一个,我想我妈应该是因此才对我不满的吧!”
“那你否定那些姑娘的理由是什么?”
“不清楚,总之,我丝毫没有想和她们在一起的冲动,也幻想不出如果和她们在一起后,日子会有什么不同,将会得到怎样的乐趣。和她们短暂的相处我能预测到的只有未来日复一日的死气沉沉,所以,我心里很抗拒,但或许根本不关她们的事,只是我个人思想有问题!”
“哦——我明白了。你想要的是爱情?那你是怎么定义爱情的?”
“爱情?爱情,我觉得爱情就是有个异性能让你对生活充满热爱,就是有个人能为你制造出你能感受得到的各种生活情趣,同样你也能为她带来相同的热爱和她能感受得到的情趣!”
“很深刻嘛……你今年多大?”
“三十!”
“都三十岁了你还谈爱情?呵——”
“怎么了?”
“不怎么,不过我一直以为爱情只是我们年轻人才会信仰的东西,而你,应该也算老大不小了吧?怎么还信这种童话、神话的东西?”
“我也这么觉得,可我毕竟也只有三十岁,如果我现在就不信仰的话,那么我不知道该如何欺骗自己去继续面对未来的三四十年!”
“呵,也有点儿道理!那那天还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情吗?”
“和我妈吵完架后,挂了电话,我心里很难受,又特后悔,脑子也觉得很累,就洗了脚准备睡觉,可躺下又睡不着,所以,我就又坐起来开始剪指甲,一直剪到第二天凌晨五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剪的?”
“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左右。”
“你不会在澡堂睡得吧?”
“什么意思?”
“我怀疑你是修脚的。你自己连手带脚总共二十根指头,就算你四肢都是六指儿,也就二十四根,从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剪到第二天凌晨五点?拿牙啃一小时也啃完了!”
“不是,是一边剪一边发呆,有时候剪一下我会楞很长时间,后来卧室的灯忽然一直闪,于是,我就开始修灯,把客厅的灯泡换到卧室,把卧室的灯泡换到卫生间,把卫生间的换到厨房,把厨房的换到客厅,之后,我又回到卧室继续剪指甲,继续发呆,所以,不知不觉就到熬到第二天了!”
“想什么呢?”
“对父母的歉意,工作是去是留,还有婚事儿等等,总之很乱,有时候就是单纯的放空!”
“然后呢?”
“然后天亮了,我累了,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
“哦……”医生这才把电脑合上,从桌子上拿出一张表单,在上面勾勾选选,又写了两笔,递给刘放,说:“好了,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吧,拿着单子去外面取点药!”
刘放看到医生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准备下班,紧张的问:“那我的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呀?”
“嗯……”医生坐下,随手从桌子上拿出几张纸,端详着,其实上面没有记录任何有关刘放的东西,可她思考了片刻,却仿佛从这张白纸诊断出了什么,说:“没大事儿,可能有点轻微的幻想症加强迫症。”
“我是说我的影子,为什么我的影子会不见了?”刘放有点激动,他觉得这女心理医生根本就没认真对待自己的困扰。
“是呀,不是说了吗?你有幻想症,所以,不是你的影子不见了,是你幻想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了!”
“那你能看到吗?”
刘放说着站起来,绕到医生身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伸到医生面前,医生扫了一眼没看到刘放的镜像,以为是角度不对,从刘放手里夺过镜子,按照科学的角度重新去照身后的刘放,可她看到仍然只有自己,于是,她生气的对刘放命令:“你站好,别动!”
“我没动!”
刘放解释着,可医生还是不信,她站起来,把刘放摁在她的椅子上,然后自己站到刘放身后,把镜子伸到刘放面前,当她依然看不到刘放的镜像时,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缺乏血色,手脚也愈抖越激烈,直到她惊恐的神情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惊惧才扔掉镜子,尖叫着逃出了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