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父亲在玉米地里除杂草佝偻的身影,我心里升起一阵阵酸楚。
起初我感到十分的无奈迷茫,虽说自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许在大人们眼里干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我毕竟是家里的长子。如果我草率的一走了之,家里的重担该有多重?父亲那压弯的脊梁又要压弯多少度?
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才痛下决心,原本倔强极不情愿的想说出心理话时,话到了嘴边并没有咽下去,而是条件发射般不由自主的变成了另一句。
“爹,我来除草,你歇会儿吧!”我走了过去不由分说的一把抢过父亲手中的锄头。
父亲坐在田埂上,抽着废报纸卷成的香烟,凝视着远方。
我低着头除着杂草,其实我并不会除草,但我仍除的麻利,似乎把心中的不快统统发泄到锄头上。锄头在我的操控下前后不停的翻转着,一阵微风袭击而来,一棵绿油油的玉米苗摇了几下脑袋倒在了杂草里,我猛然的停止了锄头的翻转,傻站在田里瞅着那棵“夭折”的玉米苗,感到一阵心疼,无语。
我抬起头,扬起胳膊擦了一把蛰的眼睛生疼的汗水,茫然的望着落日下的村庄。
“志根,下学期你的学费需要多少?”父亲轻轻的吐了一口烟雾,一脸的沧桑。
“可能需要四百多元了。”望着父亲那惆怅的眼神我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八月份把猪卖个好价钱,先交一半儿,剩下的你给老师说等秋收了再交。”说着父亲接过我手中的锄头,又麻利的除草。
“不用给老师说。”我一阵傻笑。
“那怎么行?报名时我去给老师讲。”父亲有点儿恼火,但手中的锄头仍在舞动着。
“爹,我想……我想去深圳打工,我就不信暑假两个月我挣不到学费?”我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这句话,心里一阵内疚,但体内似乎有一股热血向外膨胀。
“打工?”父亲手中紧握的锄头一下子滑落到在田里,一片玉米苗被压弯了腰。
我望着父亲,一脸的困惑。
父亲惆怅的看着我,那一双迷茫焦虑的眼神让我有点儿捉摸不透,也许他明白孩提时我养成的霸道性格是说一不二的,不知过了多久,父亲说:“也好!年轻人出去见一见世面,兴许有别的出路。”父亲弯下腰拣起锄头,又不紧不满的除草。
一滴滴泪水无声的滑落出我的眼角,歪打正着的滴落到一棵玉米苗的身体上,玉米苗拼命的吮吸着救命的水。一阵轻风吹拂过来,那棵玉米苗不停的摇着头,似乎在兴奋的叫喊着:“我靠,这一滴水怎么还有盐的含量?是咸的耶!”
几颗稀疏的晨星在苍穹里漫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父亲就起床收拾我的行李。
远行的那天,天空无情的飘洒着蒙蒙细雨,雾气笼罩着整个村庄。
妹妹提着一大桶猪食去猪圈里喂猪,“哗哗啦啦”猪食倒入了猪槽里。
“猪儿乖乖,快快长大,长大了卖钱了供哥哥上学。”妹妹轻轻的给猪抓痒,泪水忍不住的滴落到猪背上。
去年好不容易读完初中,家里穷的实在拿不出两个孩子的上学费用,成绩优异的妹妹不舍的离开了校园,那时妹妹没有掉一滴眼泪。每次想起这件事,我心里就充满了伤感。
离村口越来越近了,我的步子一下子变的沉重了,不知不觉的止住了离家越来越远的脚步。
“爹,你就送到这儿吧,可军在村口等我了。”我回头不舍的望着父亲。
“我再送你一程吧。”父亲扛着沉甸甸的行李示意我快走。
“不用,爹,我能行。”我倔强的接过父亲肩头的行李包就走。
“志根,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儿,想家了就给家里捎个信儿。”父亲不停的叮嘱着。
“知道了,爹,你快回去吧!外面雾气重,当心身体。”我回头望着父亲,泪水藏在眼眶里打转转儿。
“挣不到学费是小事,一定要平安回来。”泪水打湿了父亲的双眼。
“爹,你放心。儿子一定挣到学费平安回来。”我回头露出了一丝微笑挥了挥手,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出。
我分明的看见两行混浊的泪水滑落出了父亲的双眼。
“爹,我——走——了。”顷刻间,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我转身再也没有回头狠心的走了,步伐坚定的像一个去鸭绿江打仗的战士,但是泪水和雾气全部模糊了我的双眼。
父亲还站在村庄里久久的张望着,不停的挥着手,饱经沧桑的脸庞上挂满了泪水,浓浓的雾色笼罩了父亲那矮小的身影。
“可军,我来了。”我扛着行李疯跑着,泪水在挂着笑容的脸上如雨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