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么还不回来？”柳絮看天渐渐黑了可仍不见夏璃回来，心里满是担忧。
“好了，来，先坐一会。”小雪花把柳絮按在椅子上，给她递了一杯茶，“你晃得我头都晕了，喝杯茶静静心。”
柳絮接过茶，看了下门口又放下。
“你不会喜欢夏璃吧？”小雪花盯着柳絮看了一会，冒出一句。
柳絮端起的杯子差点掉了。
“哪有，我只是想知道他进宫有什么收获而已，我想早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柳絮眼神躲闪，似乎是苍白的解释。
“查你父亲的死因我也可以啊，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我呢？”小雪花不满地瞪了柳絮一眼。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小雪花眨了眨眼，故作伤心地说。
“我……”柳絮羞红了脸。
“你别解释，我不听，我只管保护好你就可以。”小雪花不再为难柳絮，摆摆手，阻止她解释。
“你慢慢等吧，我得去睡觉了。”小雪花深深懒腰，想回屋，却被柳絮拉住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别这样看着我，没用的。”小雪花抽出自己的手。
“你不要保护我吗？”柳絮问道。
“姐姐，你放心了，这里很安全。”小雪花又变成了原先和柳絮在一起时的模样，语调轻快地说着。看了她一眼，“姐姐松手啦，我走了。”
柳絮不情愿的松开手。
柳絮眼睁睁地看着小雪花走了，真是的，留下我一个人。
眼见着已经戌时了，花梨木桌台上自鸣钟噔噔噔响了数下，还没听闻夏璃回来的消息。在屋里等了半日，柳絮终是不放心，随手拎了一领绿萼梅花斗篷，也顾不得身后的丫鬟来披，就忙忙地向大门外走去。
走至耳房，柳絮就听见外边车马辚辚，忙快赶几步出了大门，仔细看时不是别个，却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刘循。
刘循亲自驾着一辆青绸翠幄车，不是夏璃惯用的那辆，马也是府里没有的照夜玉狮子；后边跟着侍卫倒是平日府里见惯的，在夜色里同样军容肃穆，寂静得不出一声。
“吁。”
刘循稳稳收了缰绳，端端地下了车，正要吩咐侍卫把王爷好生送进府，抬头却看到了阶上的柳絮和小丫鬟。
刘循忙不迭拾级而上，恭恭敬敬请了个安，“咱家眼拙，没瞧着王妃！”
柳絮含笑还了礼，故作不经意地笑道，“叫我柳姑娘便是了。何事劳刘总管亲自来？”
刘循和气的团圆脸上满是笑纹，“咱家奉命送王爷回来，宫里有宴耽搁了。”说罢笑容更盛，“王妃不会责怪吧？”
柳絮微微敛身，含笑道，“刘总管这是哪里话，圣上天恩，与王爷兄弟孝悌，妾身草芥之人也是感戴不尽的，何来责怪一说呢。”
说罢唤道，“兰桨。”
身后的小丫鬟伶俐应道，“奴婢在。”
这小丫鬟正是前阵子夏璃特地指了给她的。
“前日我叫你随身带着的东西，带着吗？”
兰桨忙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藕合缎面蹙绣花鸟荷包，恭恭敬敬捧上去道，“在这里呢。”
柳絮接过荷包，继而微笑着奉给刘循道，“这些东西也不成敬意，还希望大人不要嫌礼薄。”
掂在手里依稀能感觉出，是一袋沉甸甸的金瓜子。
看那东西精致得很，刘循赶紧陪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咱家哪儿敢呢？”
看出刘循的顾虑，柳絮含笑道，“这是妾身平日的份例，既然赏了妾身，自然不必归档。大人再不要，可着实是给妾身没脸了。”
听明白这东西的来龙去脉，刘循收了东西，和气地微微笑道，“如此，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絮又含笑行礼送了别，刘循往阶下徐徐行去。
才松了一口气，柳絮却看到，府里的侍卫们还在夜风里刀剑整肃地伫立着。
心下一沉，柳絮不紧不慢下了阶，做出不大好看的脸色道，“都散了罢，平日也不见这样留心。”
看侍卫们还有些犹疑不定，柳絮故作无奈道，“明日去领赏钱吃酒，少不了你们的。”
听柳絮口声不同往日，侍卫们虽然不明就里，还是依言皆散了，陆陆续续回府中安顿。
听闻柳絮一席话，刘循回身笑道，“王爷这些侍卫倒是忠心得很。”
柳絮摆摆手，“总管快别这么说，平日里值夜都推三阻四，当着人这样做张做智，真是都光鲜到了外头去。”
说罢仿佛才觉出失言似的，柳絮顿了顿方笑道，“让总管笑话了。”
刘循微笑着颔首，柳絮又吩咐兰桨叫个伶俐小厮驾了府里的车送刘循回去，刘循自是谢过不提。
直到送刘循回宫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中，柳絮悬着的心才放下去。
汉朝周亚夫为何获罪？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汉景帝暗暗提防，最终落得鸟尽弓藏。
如果让皇上起了疑心，后果不堪设想。
柳絮喘了一口气，在外人面前这样端着架子说话，还真是让她不习惯，但愿没有给他丢脸吧。
亲自扶夏璃从青绸翠幄车里出来，夏璃醉得人事不省，束发白玉冠偏斜了，若不是他脸色惨白，倒真有几分当花侧帽的风流。
吩咐兰桨回房收拾床榻，柳絮扶着夏璃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进入府中，往东厢房走去。
进了房中，床榻具已收拾齐整，兽鼎里燃着安神的沉水香，兰桨素来乖觉，自然已经退下了。
夏璃半是昏沉半是清醒，只觉得入眼风物都隔了一层，混混沌沌看不清楚，只记得东方玉儿裙上结绣的翠鸟红喙，恍惚又幻化成了柳絮的皓齿朱颜，到最后陷入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柳絮扶他躺在芙蓉锦枕上，束发白玉冠滑落了，光昳的乌发披散在肩头，清俊的眉眼映着沉沉灯火，拢着柳絮看不懂的倦色。
他很累了，真是很累了。
“王爷。”柳絮想要让他喝点水再睡去，便轻轻唤道。
“嗯？你是谁？”夏璃微微地睁开了眼，盯着柳絮看了半天。突然一把把她抱住，“你是玉儿。”
夏璃嘟囔着，“玉儿，你来看我了？”
柳絮听到他的话，心里猛地一怔。
果然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个东方玉儿吧？连喝醉了念的名字都是她。
柳絮心里一片凄凉。
“我不是玉儿。”柳絮想挣脱夏璃的怀抱，发现是徒劳。
“你仔细看看。”柳絮板正夏璃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夏璃的眼睛暗了下去。
夏璃松开了柳絮。
柳絮心下叹了一口气，刚想去吩咐丫鬟打点水，夏璃突然抓住自己的手。
“不要离开我。”
柳絮看着夏璃英俊的脸满是忧伤。眉头皱得紧紧的，柳絮伸手，轻轻地一点点一点抚平紧皱的眉头。
“夏璃，你到底是爱那个女子入骨啊！”柳絮轻轻地叹了声气，“那你又何必来招惹我？”
看夏璃醉得厉害，柳絮温声劝解道，“别忙着睡，好歹擦擦汗。满身的酒味，小心明天头疼。”
夏璃不答话，只是费力地凝神看着她，璨黑的眼睛里映着柳絮的面影，继而眼睑又轻轻地合上，仿佛要把她收拢在眼里。
被他看得莫名有些不安，柳絮顿了顿，又轻声问道，“拿热手巾擦擦脸吧？”
半晌，柳絮都以为夏璃已经睡着了，才看到他微微颔首。
柳絮放开夏璃的手，走到门口轻唤兰桨。
一会兰桨匆匆赶来，“王妃，有何吩咐？”
“去准备水，给王爷沐浴。”
“是。”兰桨又匆匆走掉。
不过一会，兰桨便回来了。
“王妃，水好了。”兰桨在门口问道，“要扶王爷去沐浴吗？”
“嗯，你进来帮下忙吧。”柳絮想起来，可夏璃抱得太紧了。
“夏璃，我们去洗澡。”柳絮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夏璃。
也幸好夏璃听话的把手放开了。
柳絮和兰桨把夏璃扶到浴池。
柳絮看看浴池，看看夏璃，再看看兰桨。
“这衣服该怎么？”柳絮望着那一身长袍，忍不住问道。
“这……”兰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以前都是王爷自己脱的。”
“我们都出去让王爷自己脱衣服？”柳絮无奈地问。
“不，不是。”兰桨以为王妃生气了，赶紧辩解道，“王妃，要不您给王爷脱吧？”
两人正在踌躇间，便听见夏璃似乎很是不安的呼唤。
“柳絮，柳絮。”
“嗯？”柳絮应声。
“柳絮……”夏璃紧紧地闭着眼，显然是一副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
“王爷和您的感情真好。”兰桨羡慕地说。
柳絮笑笑，谁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呢，自己只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王妃，奴婢便先下去了。”兰桨极为有眼色地说道，还没等柳絮开口，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柳絮闻着夏璃满身的酒气。
“我去给你熬醒酒汤，你好好待着。”
“我不要醒酒，不要！”夏璃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柳絮的手不让她走，他满脸通红，虽然说着话，但意识不明。
“好，我不走，你先放开我的手好吗？”柳絮没有办法，只好哄着他。
“不，你骗人。”夏璃摇着头，“当初你也说你就是回家看你父母一眼就跟我走，可是再也没回来！”
柳絮俯身抱住夏璃，“我不走，只是去给你熬醒酒汤，这样太难受。”柳絮心疼地看着夏璃。
“这样不难受，你知道今天晚上我看到你和我大哥那么亲密我有多难受吗？”夏璃紧紧地抱着柳絮，像把她揉进骨头里。
和大哥亲密有多难受？
柳絮显然是明白了过来，他到底是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替身啊。他口中念念不忘的应该一直都是那个叫玉儿的女人吧。
只是……他刚才说的……
难道，玉儿没有死？
柳絮根据夏璃的话猜测，而且她现在还是他大哥女人，那会是谁？
柳絮真的很想见见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