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档案81号》
下班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油然而生。
去接小小王,小孩子还挺舍不得方婆婆的:“婆婆,明天见!”
我也谢谢方婆婆,不过老人家什么也没说,只是冲小小王挥手再见。
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这一天是怎么过的,一下子感情这么好。方婆婆不愧是地宫前辈,真有两下子。
不过,这毕竟是权宜之计。等过几天休息了,我得想个办法安顿小小王。至于送他回大伯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回去的路上,我带小小王去吃了清蒸活鱼。这是他到京城后,我陪他吃的第一顿正经的饭,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吃得满嘴是油,还边吃边吐槽:“没有小胖哥哥做得好吃!”
“小馋猫!”我笑话他,“不好吃你还吃这么多!”
他不以为意,继续和碗里的鱼作斗争。
小胖是我的发小,可以说,是故乡现在唯一值得我念想的人了。我俩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一直到高中。本来他是进不了我那所高中的,但为了我(别想弯了),他居然在中考时超常发挥,震惊了他家那个社区的所有人。
他其实是个特没主意的人,所以喜欢跟着我,我干啥他就干啥。即便我进了看守所,也只有他来看过我。当时他一如既往地叫我小王哥,我就知道,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他也擅长美食,不过不同于小小王,他是擅长制造美食。我们都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开始掌勺了,做好了招呼我们来尝,味道一天一天见长,绝对没得说。
这是他少见的自己的选择。不过我问起来,他也只是说:想不到做什么,闲着没事玩玩。这家伙!
随着慢慢长大,他越来越像福娃娃,小胖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他也挺喜欢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正是因为出色的厨艺,他的家人再次帮他拿了主意:高三退学了。当时我的父母刚失踪,我也没放心思在学校。他没好意思打扰我,反而经常宽慰我。犹犹豫豫地,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这书也就没读了。
在家里人的鼓动下,他弄了一个烧烤摊。那时烧烤摊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他一个新手,要自己负责进货、准备、招待、烹制、清洁等等全部的工作(家里人只是出了启动资金),居然也做得有声有色,生意红火了起来。
我和小小王有时候会去帮个忙什么的。看着他憨憨的样子,我只能说傻人有傻福。但背地里,我又怜惜他:相比之下,我还是幸福的,至少我有(过)重视我的家人。
我启程来京城,他很不舍得,却在我走的时候支援了我三千元,什么都没说。
想太多了,人都变得有点伤感了。
大概是我脸色变了,小小王停了筷子,担忧地看着我。
我笑道:“没事!我想小胖了,你快吃吧。”
吃过饭,回到租的房子里,再收拾一下,就到晚上九点了。
小家伙还有精神,我就让他玩我诺基亚里的贪食蛇。而我自己,只能瘫倒在床上了。
这一天真是累到说不出话来了。
闭上眼睛,把今天的工作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除了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之外,我心里还有一件事情耿耿于怀:
不知道唐七七在学海书山里获得了什么传承?
单看我自己,化身今天的表现总体而言还是令人满意的。陈抟老祖和司马老祖两道传承之光的争斗还真让人捏了一把汗。司马老祖的传承不是失传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出来凑热闹?而且,至今陈抟老祖的传承是什么,我一无所知,我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且不去管最后八卦显示的坤卦是什么意思,真正值得我思索的是学海书山拿到的书。
我摒弃杂念,专心冥想,沟通传承。黑暗的脑海里,隐约有一团光。之前印象里的八座烛台围拢在一起,好似在围观什么东西,待发现了我的意念的存在,又一下子跑光了,在脑海的阴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古古怪怪的。
它们围观的东西,正是我准备察看的,《庄子·齐物论》。
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小册子。没几页的样子,非常薄。
我好奇地用意念翻看书页。好家伙!难怪那么薄,原来只有百来个字,剩下都是白纸。
这也能叫传承?
我耐着性子,辨认一个个繁体字: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我知道这个故事,“庄生晓梦迷蝴蝶”。读者如有一定的学识,对这个典故当不会陌生。
只是,这道传承是什么意思呢?叫我做梦吗?
恍恍惚惚,我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确是梦中乡野。梦境里,我站在一片广阔的野花丛中,周围没有人,只有远远的高低起伏的山坡,上面长满了绿草和鲜花。像是来到了蒙省大草原!
我肆意漫步,清香扑鼻。野花虽不艳丽,却也令人赏心悦目。花丛中,还有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就是我做梦的缘由吗?
我蹲下,盯着不怕生的蝴蝶。它很真实,真实得脆弱。
然而,这终究是个不寻常的梦,蝴蝶飞舞空中,在亮光中变成了人,一个古装打扮的、留着山羊胡子的大叔。
你是谁?我眨了眨眼。
这一眨眼,我的视界完全变了。原本看到的整体的世界,现在被分割成一个一个的小方格,还有很多重复的镜头。视力,即分辨率也降低了。但视角扩大了,简直像360度全景镜头。呃,夸张了,270度还是有的。
我迷茫了,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复眼,只有昆虫才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我的广角镜头里,两边出现了扇动的蝴蝶翅膀,而且我能感受到自己对它的控制。
我想高一点,在翅膀的扇动下,我就飞高了。
我,变成了蝴蝶?
而蝴蝶变成的大叔,在看着我微笑。
我正在适应这具身体。完全不一样的视界,还有自由飞舞的感觉,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体验。世界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一支万花筒。
梦里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我浑然不觉,日夜更替,季节变化。不同时节的景色如走马灯,飞快地从我眼前掠过。当皑皑白雪落下时,我也跟着掉了下来。
蝴蝶的这一生匆匆而逝,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是蝶了。
当然是人!
我从梦中惊醒。此刻正是半夜,小小王在我身旁酣睡。我帮他掖了掖被子,又重新躺下。
这是这个月第二次半夜被梦惊醒了,我无奈地想着,是不是病了?
别多想,京城不是看病的地方。我强迫自己睡下,这一次,一觉到天亮。
再次把小小王寄放在方婆婆这里,方婆婆罕见地仔细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亮出一张A4纸给我看:“你是不是接受了庄子的传承?”
我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
方婆婆不做声,继续拿出第二张A4纸,上面写道:“年轻人,小心点!这道传承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然后就挥手让我离开。
我走的时候,人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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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旧档》
(上接前文)
老大娘的努力没能如意,她被村民们拖住了,甚至不让她开口扰乱全村大会。
严宗光和伊娃十分意外,此时也只能选择护住老大娘先。
台上的果然是村长,正在义正言辞地细数被绑之人的罪状,围观的村民听了无不义愤填膺。
被绑女子名为阿花(老大娘的女儿),嫁入村子里已有三年了,当然算是这个村子的人。她的丈夫,是村里的一个傻子,这一点让严宗光和伊娃十分震惊。傻子的爹娘不久前去世了,阿花和傻子两个人相依为命。
平时都是由阿花照顾傻子,吃喝拉撒一个不落。即便是要下地,阿花也在腰上系着一根绳子,另一头绑着傻子,生怕他乱跑。就这样,村里人见着阿花,都会高看她一眼。
变故发生在白天,是从小孩子嘴里传出来的。有村妇无意中听见了小孩子的话:“……傻子的老婆正在和汉子光着膀子打架!我亲眼看到的!”
这还得了!村妇马上报告村长,村长纠集大队人马,就往傻子和阿花家里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一个光着身子的汉子翻窗户逃了,大家伙都不认识。屋子里一片狼藉,阿花衣衫不整,坐在床上哭个不停。
事情一目了然,不知哪里来的贼汉子,闯进了傻子家,没有财劫,就劫色。
然而失了贞洁,这在民风淳朴的村子里,可是一件天大的事!必须全村商讨。
村长道:“虽说是贼人使的坏,但阿花也有错。如果不是她不守妇道,为什么偏偏是她出事呢?必须要罚!”
村民们议论纷纷,这时有人应道:“必须要罚!”
渐渐地,支持的人就多了起来:“必须要罚!必须要罚……”
柱子上的阿花五花大绑,嘴里也塞着麻布,说不了话,只是泪珠子不停往下掉。
严宗光头一次看到这种局面,心里已是排山倒海。孔孟先贤的经典语录如同针一般扎得他头痛欲裂!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