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他似乎认出我是「暗血者」了。”
只有「暗血者」才会不「长久」,关于这一点是陈从小就被告知的。
想到这里,陈突然笑了。
“说的也是呢,为什么不笑呢?”
陈微笑着回答了西蒙。
根据研究表明,多笑的人的寿命比不笑的人至少高出五年,并且微笑能够牵动面部的一些直接连接脑部特殊神经,让大脑释放出令人感到愉快的物质。
很明显,陈和西蒙都知道这些研究,但是却过着不同的生活,充分体现了人的特异性。
陈不知道西蒙有没有再注意这边,他只是保持了一会儿微笑,用目光将西蒙的背影送走……
无法准确的说明陈的微笑到底有多特殊,那种充满着苦涩,但是依旧有着一丝甘甜的笑容,令人费解。
西蒙离开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到达了陈所处方位无法目视到的地方——演讲台。
人群的注意力也由栏杆这边转向了那处演讲台。
陈现在已经不再微笑了,再次恢复成了他那副麻木的表情。
他现在所要做的事就是静静的听完这场演讲,这是他一开始就准备完成的目标,只是驱使他完成这个目标的动机已经变了……
西蒙没有让人们等多久,在几位保镖的陪同下登上台后的一分钟内,便马上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已经在入场仪式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了,他需要按照时间表上的计划进行行动,否则他今天晚上就没有时间去完成其他的工作了。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我是西蒙……”
非常简短的开场白,台上一本正经的样子与他在台下表现出来的幽默似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印象深刻。
“今晚,我要宣布一个消息,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对你们说……”
短暂的沉默,西蒙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还有人对「暗血者」是否没有危害存疑,还有人怀疑「暗血者」的存在对于我们所处的时代来说是否适合,还有人质疑我们的平等人权的力量,那么今晚,这些问题都有了答案。”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倾听西蒙那掷地有声的演讲。
“这是设立在教堂,医院和学校等地的投票站前排起的前所未见的长队所给出的答案;是等待了数年的公民所给出的答案,其中许多人已经为之努力过多年,即使没有任何效果。但是这一次,他们投出了宝贵的一票,因为他们认定这一次的结果肯定会不一样,认为自己的声音会使这次结果有别于以往之所在。”
西蒙举起了他的双手。
“这是,我们全部人的所选出来的答案!我的朋友们。”
场下的人同样举起了手,仿佛在进行一场隆重的仪式。
陈并不清楚这样做的意义,但是他还是照做了,只是个动作而已,陈应该配合,作为听取一场热血沸腾的演讲所支付的报酬。
事实上陈根本不知道,在演讲开始之前,西蒙就已经在他的个人网站上公布过他的演讲稿了,同时公开了一则通告,原因是……
“就在十四个小时前,我接到了一个风趣的恐吓电话。我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骇进我的安保系统与我交谈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电话的内容,这才是你们来这里的原因。”
人群中传来零星的笑声。
“电话的那头说「嘿,西蒙,如果你不照我的话做,我就会在你今天晚上的演讲上杀了你!撕掉你的演讲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暗血者不能被允许进入城市居住!」”
西蒙用一种极尽滑稽的语气,快速而又夸张地说着。
“那个家伙真是个白痴,他以为他是谁,他这么做我就会听了吗?”
西蒙换了种口气,低下头。
“是的,我听了他的话,撕掉了那张演讲稿。就像你们在我的个人网站上看到的一样,那张被撕成十五块的演讲稿。我的确被吓到了,为这世上有如此白痴的人被吓到了,所以我照着做了。”
西蒙转过身,背对着人群。
“但是,我发过誓,为「暗血者」争取到足够平等的权利,这是我一生的诺言。“
西蒙开始用他举起了的手,对天发誓。
“我再次发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履行我的诺言。”
台下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我再次发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履行我的诺言。”
现在的景象毫无疑问是震撼人心的,数以万计的人说着同样一句话,宣告着同样的誓言。
“我确实撕掉了演讲稿,但是我依旧要演讲下去。今晚,所有的一切除了站在我脚下的「演讲台」之外都是临时安排好的。没有数十日的兴师动众的安保勘察,没有冥思苦想后得到的言辞华丽的演讲稿……”
人群放下他们的手,看着西蒙那渺小的背影。
“没有!所有被提前预定好的工作都没有,我只是在早上接到一则电话后,按照电话的要求做好,然后睡了十一个小时。嗯,最近我确实比较累。”
西蒙做出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醒来后躺在床上想了十秒。十秒后,我就打电话给我的助理,告诉她,「爱丽丝(Alice),你能帮我个忙吗……」”
西蒙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我告诉她,我打算在今天,在这里,在此刻,做一次演讲。她说我真是疯了。是的我确实是疯了,如果我不是疯子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呢?我是指在有危险的情况下不顾自身安全,并且手里没有任何稿子,来到这里进行一场临时演讲。”
“为了这个我甚至和我的安保团队还有助理大吵了一架,当然,这件事错在我身上,我理解他们的工作,他们也理解我,所以他们还是跟着我来了。“
西蒙转过头向前排的处的人鞠躬。
“我已经照着那个电话说的做了,希望他不会怪我。”
西蒙用抱歉的语气说道。
“我并不恐惧,并不困惑,我很清楚的知道我现在所作的每一件事,包括在台上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我用脚在红地毯上踩出了一个字母「X」的图案。”
人们再次发出了笑声。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呢?我也不知道。”
西蒙开始变得严肃。
“回顾历史,古往今来,有许许多多的被尊称为「英雄」,「伟人」等令人憧憬的人物,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一开始这么做的动机。我的动机我自己也不知道,至于我是不是「英雄」请留给一百年后的人来评价,但是我只知道,比起思考我更喜欢另一件事,那就是行动。我不会去思考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我不会去想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不会!我绝对不会,因为我知道这会让我犹豫,会让我感到恐惧,会让我退缩。“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所做的,只要符合自己的心意就好了。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这是真的。”
“看看这个,朋友们。”
西蒙从自己西装中拿出了一堆信封。
“这是我开始第一次演讲来收获的所有恐吓信,老实说这个数量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当我收到它们时,我的第一念头是我做的很好。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只有我真正地通过演讲,触动到了那些腐烂的蛆虫的利益时,它们才会出现。这些信的存在,无一不在证明我的成功。”
西蒙将信件用力掷向天空。
“恕我直言,那些躲藏在信之后的人都是懦夫,连直面我的勇气都没有,还想阻止我,真是白痴。这就是我为什么说那个电话里的家伙是白痴的原因。”
“我知道说脏话是不好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我的演讲中说过一次,只有今天,今天我被我的助理允许了。感谢爱丽丝。只有这些脏话,才能表达我对那些懦夫的唾弃,鄙夷!”
西蒙的额头开始出现了汗水,他已经没有间隔地演讲了超过五分钟了。
陈看不到这一切,但是他开始感到一股不安的感觉。
西蒙给陈的感觉,仿佛就像是战场上短兵相接的士兵一样,拼了命也要赶上那一秒,只有这样,士兵才能活下来。
“我已经知道我现在这个身份,能做的只有这样了,就是去演讲,去传播,去改变,那些人的思想。让他们接受「暗血者」的存在。我的研究团队无时不刻的推出「暗血者」无害的证据,但是依旧有些人不相信,并且当局也只是置之不理,仿佛「暗血者」的争议不存在一样。“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这个决定也是你们的答案。这是一个很久之前就有的打算了,我相信你们也知道,不然不会在那关键的一栏上投上你们宝贵的一票。”
“我选择竞选议员,一个为「暗血者」和普通人共存而参政的议员,并且我已经在上午成功的成为了一名地方议员,虽然职位很小,但是这已经够了。”
“我希望做的更多,不论你们信或者不信,我知道只有行动才能证明,事实胜于雄辩。”
“谢谢。”
西蒙再次鞠躬,向所有的人鞠躬。
人群中传来了久盛不衰的掌声。
但……
“他要死了!”
陈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
只要知道自己将要死的人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陈想起了那些久远的记忆,此刻的他由于附近新亮起的显示屏,看到了西蒙现在的表情。
陈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西蒙的表情,因为激动而皱起来的脸,滑稽的卷发在此刻为他添加了一丝疯狂。
西蒙的演讲已经结束了,人群逐渐散开,为西蒙的撤出留下了一条道路。
这一次,西蒙不再经过陈的这一侧。略微疲惫的他在安保人员的协同下,慢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去,直到此刻,他依然微笑着。
“或许是我多想了……”
陈也随着人群撤离了这个场地,寻找起了卫昔他们企图汇合。
「事情的发展是由多个因素构成的,如果你看到一件事情发生了,那么背后一定有很多的因素促成它的发生。」——约翰。
自以为已经放下这件事的陈,又想起了约翰的话。
“该死的!”
陈在心里咒骂着现在的情况。
他的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是这些疑问都无法得到解答,他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为什么安东尼女士要求他们来这里?
为什么西蒙会在台上画下一个「X」的符号?
为什么西蒙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为什么……
“天啊,我应该接受巧合!”
陈这么告诉自己。
所有一切必须要有一个解释,年轻的陈企图用巧合解释它们,这当然行得通。
“但是假如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呢?假如西蒙真的要死了呢?”
如果事情真的按照陈猜测的那样,那么一开始的疑惑就能被解决了,那个在陈一开始看到演讲消息时产生的感觉。
很奇怪吧……明明是万人盛况的大会,但是有关的消息甚至都是陈辗转多个网址才找到的。
暗血者受人讨厌是现实,但是没有任何一个逐利的媒体会放弃这个夺人眼球的消息……
用阴谋论的思想再思考下去,而不是用巧合来解释的话,那么结果就是有人在尽力减少这场演讲中来参观的人数,毕竟那些没有来的人也许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
就连报纸,也是在十四个小时前收到这个消息,加急印刷出来的,而报纸上的标题那一栏却是如此的平淡无奇,一点煽动人民群众的词语都没有,以至于这则消息在版面上只占了很小的部分。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关心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安全的?”
陈陷入了思考,并未发觉逐渐向他靠近的人。
“嘿,我们该走了。”
卫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已经很晚了,安东尼女士知道会这样,所以在附近为我们安排了住处。”
艾丝翠德也跟着说道。
陈回头看向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思考告诉了他们。
“有人不愿意「来参观演讲的人过多」这件事是正常的,因为暗血者确实令人畏惧,任何为他们谋取权利的活动甚至会被人所唾弃。”
卫昔想了一会儿,告诉了陈他的想法。
“你呢?”
“这件事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也许你可以向那些人说一说。”艾丝翠德指向了远处还在疏散人群的安保人员,“我们走吧。”
艾丝翠德说完她的话后,就快速离开了现场。
卫昔不知道安东尼女士为他们安排的住处,为了不跟丢,于是也选择了跟上去。
临走前,卫昔给了陈两个选择:“听着,陈。我知道你放心不下这件事,原因我就不追问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调查这件事,二是放下自己的那颗多管闲事的心和我们一起走。”
陈选择了一,这也是卫昔早就猜到的。
“我会给你我们的住处地址还有路线的,记得看你的手机。还有,不要出什么事,虽然有人会跟着保护你。午夜十二点之前必须回来。”
“我知道了。”
陈目送着卫昔走远,接着立刻跑向了西蒙之前离开的方向。
离开后的卫昔跟上了艾丝翠德,却收获了她的责问:“安东尼女士要求我们一起行动,可是现在!为什么你不拦住他,我以为你们都不会那么乱来的,至少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断地指挥着我们。”
卫昔说的「她」指的是安东尼女士。
“你以为你签订的保密协议是干什么的,自以为是的家伙,实验品!”
艾丝翠德生气的说道。
“是的,我签订了协议,所以我跟了上来。但是陈没有,他可以他有权不接受命令。”
“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今天结束之前,你会见到他的,我保证。”
“研究所的保护并不是万能的,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我会的。”
争吵过后的两个人继续前往了他们的目的地。
另一方面,追逐着西蒙足迹的陈,顺利地来到了一个会令他迷路的地方——求恩医院。
“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和精神才做出这样愚蠢的事啊……”
迷路的陈看着脚下刻在地板上的绿线,陷入了抉择之中。
所谓的迷路并不是真正的迷路,只是他丢失了西蒙的踪迹,求恩医院属于医院内的所有地板上,都有刻着绿色的线条,那代表着前往医院大门出口的道路,只要沿着绿线走,一定能离开这里,之后就靠着卫昔给的地址和线路就能回到他们的住处。
可是现在,难道陈真的要放弃他跟踪到现在的所做的所有努力,一个人没有收获的回去,抱着一颗不安的心度过今夜,然后可能再在回去的路上偶然听闻西蒙的死讯吗?
答案是不,所以陈开始利用起自己的年龄优势,在医院的过道内寻找着自己目标。
“孩子,你是迷路了吗?”
“没有!那个,护士小姐,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西蒙?”
“你要找西蒙?”
陈扮演着一个迷路的孩子,并且顺利的从路过的护士小姐口中得知了一个信息——她认识西蒙。
“是的,我很感激他为暗血者所做的一切。”
陈将口袋中的紫色鸭舌帽露出了一点点。
“你是暗血者吗?噢,可怜的孩子。西蒙的确是个好人,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见他吗?”
护士小姐顺利地注视到陈需要她注视到地方,紫色代表着他的暗血者。
“我只是想当面谢谢他。”
陈继续着自己那个拙劣的谎言。
“那么,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西蒙先生就在我们这一层楼内的某个房间,如果你看到门口有着穿着黑西装的人,那么那个房间就是他所在的地方。”
“他病了吗?”
“为什么你不自己问问他呢?”护士小姐弯腰摸了摸陈的头,同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还有事要忙,如果你想找他,那就按我说的做。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的哦,千万不要!”
“是。”
陈露出了笑容。
“我很抱歉我对你撒谎了,好心的女士。”
对于向善良的人撒谎有所抵触的陈在心中对着地方说着这句话。
得到西蒙大致位置的陈开始在这层楼内寻找着西蒙的身影,对于他来说,这是一项颇为消耗时间的活动。
即使现在是晚上,也有许许多多的病人以及他们的家属来来回回的走动着,毕竟是睡觉之前的用餐还有洗漱的时间。
而求恩医院内的所有建筑物都是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说,护士小姐所说的一层楼,相当于所有建筑的内的一层楼,等于说陈要绕着医院走一圈。
运气似乎用光了的陈几乎完完整整地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他所寻找的地方。
“该死的!早知道我就选右边走了。”
一开始的陈选的左边,毕竟男左女右,这浪费了他很多时间。
陈抬起了自己的手腕,看了下时间。
“已经耗费了十五分钟,果然我还是应该遵守迷宫中的右手法则的,一切靠右走。”
陈不禁后悔着自己当初的决定。
沉浸在回忆过去的陈,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他的目的地。
面前的两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带着墨镜,看向了站在他们身前的陈。
“嘿,小伙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其中一位安保人员搭住了陈的肩膀,企图将他轻轻推走,他以为这个孩子只是走错了地方。
“不,我是来见西蒙先生的。”
陈又故技重施,将口袋中的紫色帽子露出。
“你是暗血者?”两位安保人员互相看了一眼,接着用按住了自己的耳机,说道:“西蒙先生,这里有个暗血者想找你,对方是个孩子。”
“………”
耳机的另一端传来了西蒙的回答,不过那是陈完全听不到的声音。
直到两位安保人员开始上前对陈开始了例行检查的搜身,陈就知道了西蒙的回答。
“西蒙先生允许你进去,但是孩子,你要记住不能待太久。”
陈对着说出了这些话的安保人员点头示意他明白了,接着进入了这间被保卫着的病房。
当他走进安保人员为他打开的门后,听到了一些对话。
“您看,西蒙先生,我早告诉过您,只要再多花一点钱,就能到更高级的私人病房去了,那样就不会有这些闲杂人员找到您了。”
“那很贵,并且没有必要。我的活动经费有限,再说了对方可不是什么闲杂人员,那是我为之保护的人。”
那是西蒙的声音。
“好吧,那么你们聊吧,我先出去,等你们聊完后再进来。”
“我知道你是好心,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爱丽丝。”
“不客气,先生。”
陈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女性从病房内走了出来,毫无疑问,那就是爱丽丝,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上下打量了陈一番。
“你好,西蒙先生。”
“你好,年轻的暗血者,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看起来病了。”
再次见到西蒙的陈,有了对他新的认识。
处在病房的西蒙不复演讲台上的英姿飒爽,满脸憔悴的他靠在了床头,就连那头嬉皮士一样的卷发现在也失去了光泽。
“别这么看着我,孩子。这就是真正的我,不是在演讲台上看到的那个,怎么样,我的化妆师技术不错吧。”
西蒙又开始了他的笑话。
“我可笑不出来,西蒙先生……我很感激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陈拿出了他的那顶紫色鸭舌帽,由于尺寸问题他现在已经带不上它了,“我是暗血者,我们需要像您这样的人。”
“我不是一直在你们身边么?别担心,孩子,我不会轻易离开你们的。”
西蒙笑了笑。
“您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我知道这是个人隐私,病历什么的只应该给医生和病人看,其他人没有两者的允许下是不能查看的……但是,您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我很害怕您会出事。”
西蒙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想了一会儿。
“求您了。”
“唉……”西蒙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孩子,你做的很对,我也很感激你来看望我。说真的,我的演技就那么拙劣吗?拙劣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能看穿我那浮夸的表演,知道我心里有着难以解决的心事么?”
“我……”
“我只是开个玩笑,并不是想要真的问你。听着,孩子,你确定你想知道这个坏消息吗?”
“没有什么比您出事更坏的了。”
“但是事实上,我的确出了点问题。我不知道这到底该怎么说,嗯——还是先从我的病说起吧。”
“病?您真的得病了?”
“不,还没有确定。我被怀疑已经被污染成为了「暗血者」,种种症状都表明了这样的可能性存在。”
“难以置信,您的安保团队是干什么的!”
陈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
“不怪他们,我身体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和你们这些「暗血者」接触,理所当然的,我当然也有可能被污染,甚至于直到这么久才真正成为你们一员才是我所吃惊的,感谢上帝给了我这么长的时间。我告诉你的话,你可别轻易发到网上去啊……咳咳……”
“我会保密的。”
“当局的法律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了解过,不过上面有着一条对你们很……怎么说呢,你一定不会想听的。”
“我已经知道了——「暗血者禁止参与任何形式的政治活动。」”
“那么,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刻宣布参加选举吧……明明都快成为暗血者了,却想要以这样的身份参与政治。”
“确实不明白,您向我说这个真的没有关系吗?毕竟这些话代表的行为可是有可能违反了当局法律的。”
“继续听我说下去你就明白了。向我提出这个计策的,是我的秘书,爱丽丝。在整个联邦的成立以来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成为议员再因为变为暗血者后退位过的先例,所以我想试一下。“
“但是……”
“没有但是了,这是我最后一搏了。我背后的那些人可是一直等我迈出这一步,并且也许这是我能为暗血者做的最后努力了。”
“您正在走向深渊。”
“没有付出,便没有回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其实您还可以做的更多的……”
陈试图劝说对方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任何试探当局底线的行为无异于自掘坟墓。
“比如?”
“……”
“其实你也不知道怎么做吧。我知道即使是向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也会有难以解决的事。”
“您认识我?”
“安东尼和我说了,说今天可能会有一个孩子找你,他叫陈遗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同时也是一个暗血者。”
“果然我的所作所为几乎都被研究所预料在内……”
陈皱起了眉头。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多微笑,那样绝对能给你帮助的。”
“你是知道我的身份才和我说这些的吗?”
“不,是知道你是暗血者后才告诉你的,我坚信我所为之努力的人不会背叛我,特别是他还只是个孩子。”
“那么,可以听我说几件事吗?”
“可以。”
于是,陈将那些疑问都告诉了西蒙。
“观察入微,不错的品质。但是还不够,你要学会明白这些行为背后的动机。”
“我正在努力。”
“我参选的对手是一位沙文主义者,坚决反对任何威胁人类生存的东西存在,甚至于对于暗血者这些人也是充满了歧视,以至于最后得到了大多数民众的支持。在这座城市,媒体几乎有超过一半的人站在他那边,所以我的演讲消息几乎都被压制下去了。你今天看到了很多人,对吧……”
“是的,非常有震撼力。”
“那些是从上一座我演讲过的城市跟随我来的人,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用,但是我很感谢他们。“
“似乎有些令人悲哀。”
“人生就是这样,孩子。但是管它呢!我在台上画下的「X」标志,其实是……接下来的事就很重要了,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嗯。”
“那是目标的意思。我已经成为一个靶子,因为我触碰了太多人的底线了,当局还没有开始惩治我,其他人就已经先动手了。”
“您在提醒别人?”
“非常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那么那些人也会明白。我所前行的这条道路上,并不只有我一个人,那些人同样在付出着自己的生命。”
“向他们致敬。”
陈郑重说道。
“至于最后露出的表情……有意思,我只是病症发作了,感到难受而已……总感觉很难看的样子,你说是吧。”
“不难看哦,先生,还很帅气。”
陈觉得自己没有撒谎。
“哈哈哈,不用说这种让我开心的话。对了,你的同伴呢?”
“他们先回去了。”
“你不用回去吗?”
“时间到了我会回去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再问几个问题。”
“你问吧,问完之后就快回去吧。已经到了时间休息了,再不快点的话,爱丽丝又要来催我了。”
“请问……”
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呀!您真是的,怎么又聊这么晚,已经到时间休息了。检查的结果还没有出来,您千万别灰心丧气,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那是爱丽丝在说话,“至于你,孩子,快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
“你听见了?孩子,赶快回去吧。问题的事明天早上再来,我还会在这里等你。”
“那,我先走了。”
陈也自觉打扰别人消息不好,特别是对方还是一个病人。
“再见,聪明的暗血者。”
“再见,伟大的先驱者。”
两个年龄相差了接近二十岁的人,在离别时刻为彼此冠上了一个称号。
缓缓走出病房的陈,内心并不是平静的,他的内心还是充满了疑惑,在经过这次谈话后,他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更多了,所以他在最后向西蒙提出了询问的要求,可惜被爱丽丝打断了。
“真可惜……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该回去了。”
陈拿出了手机查看路线,并且开始估计自己将要到达的时间。
与刚才来时川流不息的人群相比,现在医院的过道开始逐渐冷清下来,病人们大多数已经解决了自己的温饱排泄的问题,躺到了自己的病床上去,享受梦之女神的召唤了。
连带着他们的家属,也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休息的机会。
陈一边沿着那些绿色的线路走着,一边思考着今天的事。
他已经大致明白安东尼女士安排陈和卫昔以及艾丝翠德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了,她想要我们了解暗血者的处境。
但是陈还是不知道安东尼女士这样做的动机,想警告我们如果没有先驱的庇护,暗血者会多么惨吗?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
暗血者也是人,是有智慧的存在,所以他们会反抗,会追求自己想要做的事。
于是陈又开始不明白了……
安东尼女士将他们置于这样安逸的环境中究竟是为了什么?除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呼吸冥想训练,还有一些体能的锻炼,几乎连实验的内容陈都不知道。
“我似乎有太多「为什么」了……”
陈想起自己又开始问「为什么」了。
看向未来,一片迷茫,看向过去,一片昏暗,陈几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如果约翰在的话,他会怎么教导我面对这样的事呢?”
陈在出了医院的大门后,看到了那熟悉的十字标志。
“果然,我的权限还是太低了……如果我有更高的权限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疑问了。我应该知道得更多,那样的话我就能做的更多,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担心却无能为力,形如废物。”
了解到了这一点后的陈,在医院的门口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开始了他的归途。
陈所不知道的是,真正的会威胁到自己的往往是那些最不起眼的事物,而那些事物往往就在人们的身边,就像是持剑人手中的剑,明明是用来保护自己,为自己所用的事物,终有一天会因为一些意外,使得剑反而伤了持剑人自己。
而就是这样讽刺的事依旧在发生,在陈不知道的情况下。
让我们祈祷,陈会发现这些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