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清脆悦耳的鸟叫,阳光再度洒满小镇,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的安远镇格外的热闹,谁不知道镇里寂静了好几年的大宅有位大小姐要出阁?早早的一大群人便挤在了宅子外,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大都借着遛弯,买早点,有意无意的往宅子的大门上看两眼,更有些老人小孩干脆搬来了自家的竹椅,坐在街道两旁等着花轿经过,卖糖葫芦的,画麦糖的,连着卖风筝,卖面人的都上这条街来摆摊,俨然比过节还要热闹。
巳时刚到,朱红色的大门由两个老仆拉开,人群不由自主的围了过去,一个小童从门内扔出一挂已经点燃的鞭炮,顿时一阵“啪啪——噼噼啪啪——”的响声在闹市中炸响。
“花轿出门了——”浑厚的嗓音在鞭炮声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喜庆,随之响起的唢呐吹奏之声更是把气氛带人了高潮。
前几日穿着各色衣裳的仆从们,今次都统一的穿着大红色的喜袍,跟着前面的乐队出了门,紧接着一顶大红色绘着龙凤呈祥的轿子被人从大门里抬了出来,人群中顿时出现了一阵骚动,像浪花似的涌向了轿子,幸好家丁反应迅速,死死的拦在了人群的最前面,后面不时的传来拥挤踩踏的痛呼声,啼哭声和热闹喜庆的唢呐声共同交织成了人间百态。
跟在花轿后边的是几十个红色漆金木箱,抬箱子的大都是些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再有零散几个小仆在最后。随着队伍的前进,人群明显跟着花轿在移动,轿子前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不时的从手上的篮子里抓出各色的花瓣抛向天空,引来不少未婚少女艳羡的目光,从镇北一直到镇南一路可见这些个飘落在地的痕迹。
“喜轿低头城门过,烦心事儿抛脑后,平平安安到夫家——”
吉利话从宅门口一路说到了镇门口。出了镇门,吹吹打打的声音就保持着固有的旋律,领着队伍缓缓向前移动。人群大半已然散去,现在还跟着的大部分是些小孩,一个中年妇女向这些孩子发了些喜饼,小孩拿了饼有的跑开了,有的仍远远的看着。
把拉开的小缝隙塞严实,我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止不住的犯困,忽的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轿身,我赶忙把转了半天的盖头给罩回头上。
“喂,你还好吧?”青姑娘小声的问我。
“还好,就是困!”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睡会,有情况敲敲轿子或是提醒我一声。”
“那你可别睡死了。”
“知道了。”
一放松下来感觉更是困了,不一会便迷迷糊糊跟着周公钓鱼去了。
“飞飞,告诉妈妈,你今天几岁了?”
“我今天五岁了。”
“恩,我儿子真聪明,来给妈妈亲一个……真乖!”
“什么今天,是今年好不好,整一小傻蛋。”
“你闭嘴,他今天就不是五岁了?……那飞飞今天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悄悄告诉妈妈好吗?”
“好—,我想要宇宙摩天航行大桥—”
“好嘛,一下天才了,这会不单包含了海陆空,连宇宙都要上了。”
“秦锦裕,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你昨天不是说他要变形金刚的吗?”
“不是,昨天我和爸爸说要的是钢铁泡沫凶猛食人鱼。爸爸鱼呢?”
“……孩子他妈你看这难度是不是太高了点,要不你给想想办法?……”
“别笑了!飞飞乖,我们不要食人鱼,看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礼物?是超级雅马哈大小象吗?”
“超级……”
“哈哈哈——哈哈——孩子他妈——哈哈——你解决呀——哈哈——笑死我了——哈哈”
“笑不死你……,飞飞来,把眼睛闭上,妈妈说好了,你再把眼睛睁开,好不好?”
“好——,妈妈那可以偷看吗?”
“都说了这小子傻蛋,要偷看还能告诉别人的?
“你一边呆着去,我们飞飞最诚实了,你拿块方巾过来。”
“拿那玩意干嘛……”
“飞飞,一会妈妈把头巾掀开,你再睁开眼睛好吗?”
“好—”
“得嘞,我儿子还没娶媳妇就要嫁人了,老爸可是伤心了……”
“滚。来,跟妈妈往这边走,对……真乖……,好,到这就好了,飞飞,妈妈要掀头巾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当当当挡!……”
…………当当当挡…………
有着幸福的味道,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宝蓝色锦缎暗纹斜领衫,青色的下巴,厚实的嘴唇,高高的鼻子,眉眼间不怒自威,但是此时目光像是有些呆滞……见我望着他,好似恍然醒了,看着很脑残,我很想笑,不知问什么他见着又是一愣。
“呵呵呵——尚荣兄得如此佳人——可喜可贺啊——”
“呵呵——哪里哪里——”反应过来,男子说着客气话收回手,喜帕再次把我的脸给遮住了,轿帘无声而落。
…………嗯嗯嗯嗯,呜呜嗯嗯,这不是超级雅马哈大小象,嗯嗯——唔嗯嗯…………
感觉手上有水,下雨了吗?无意识的搓搓有水的地方……下一秒,我惊得跳了起来,脑袋上的凤冠给轿顶一压,顿时疼的我嘶嘶叫,刚才是怎么回事?青姑娘怎么没叫我?现在在哪?……
一连串的疑问彻底把我给弄懵了,深吸几口气缓缓的平静下来,唢呐声吹打声早就没了,现在外面多是一些寒暄,我估摸着是到地方了吧,想想又不对,到地方怎么不叫我出去,真想把我直接抬到南陵郡送给远山王?
掀了喜帕,把窗口的帘子拉出一条小缝,我小心的向外观望,有些布衣打扮的路人,像是到了一个小茶摊停下来歇歇脚,轿子旁刚才的那个蓝衣人正和一些人聊的开心,我左右张望不见青姑娘,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忽的感觉有人在注视我,顺着感觉看去,一个书生打扮的布衣少年站在茶摊的一根柱子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边,像是发现我看见他了,还对我拱手行礼,我顿时一头黑线,他以为他唱戏啊。
听见轿身另一边传来细细的敲打声,我放下帘子。
“小姐,你可是有些渴了?”青姑娘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伸手要撩窗帘想想不妥,于是低声叫青姑娘进来。
“是,小姐。”戏做全套,估计没人比青姑娘更专业了。
轿子里忽的亮了一下,又暗了下来,青姑娘一手端着个陶土碟子里面装了些水,一手把帘子掩了个严实。我接过水一口喝干,小声问道:“现在到哪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青姑娘却不像进来时那么镇定,声音也压的低低的,有些慌张。
“什么刚才是怎么回事?现下子快到越前岭了,这不知打哪冒出来这么个茶摊子,前边的张管事说是要在这歇会,刚才打发我去给你端碗水。回来就看见这些个人聚在这不知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看新娘呗。”我……无语,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就指望不上人。
“看新娘?我打发人把他们赶走。”说着要转身出去。
我一把把她拉回来,说:“不用了,看都看过。”
“什么——”尖尖的声音像是要戳破人的耳膜。
外面传来了一个匆忙的脚步声,隔着轿窗问道:“小姐可是要些什么?”青姑娘用力把我挤到角落里,犹自掀开帘子见是个轿夫,道:“我且问你,是谁让人掀的轿帘。”
那轿夫估计一时没做好心理准备,见青姑娘气呼呼的掀帘子看着他,想是吓了一跳,道:“前个不是李管事让我们退开喝水的吗?掀帘子的时候,张管事不是站在那些个人后面吗?”
青姑娘猛的把帘子甩回去,转身把前面的帘子掀开一条缝向外张望,我透过那条缝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点头哈腰的对着那些人,不知道应承什么,估计那就是张管事了。余光一扫,发现那个书生仍是痴痴的望着轿子,我赶忙让青姑娘把帘子放下,那人估计是中邪了。
“哼,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青姑娘气哼哼的放下帘子低声嘀咕着,转而又问:“那他们是什么反应?张管事可是看见你了?”
“什么反应?”我回忆了一下那个傻傻的表情,还是不说的好,这人可能有点脑残,“我怎么知道那个张管事看见我没”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青姑娘也不在意我说的,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上了。
“得得,该出事早出了,我们现下的主要问题是:在这歇了,等会还上不上客栈?到客栈我们怎么联系你家小姐?”我计算了一下时间,现在确实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青姑娘想了想,转身一掀帘子出去了,“我问问去。”
“等等!”我急忙叫着她。
“怎么了?”她单伸了个头进来。
“打听打听那个穿蓝衣的人,我听到别人叫他尚荣。”
青姑娘带着疑惑的点点头,忽的愣住了,既而表情无限的惊恐,我看见她扶着轿框的手关节处泛白,隐隐有些颤抖,半天像是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远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