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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请君惜取眼前人(五)

秦箫退了一步,垂头丧气地说:“你进去吧。”

宋美仙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刚才还很强硬的她突然没了气势,眼中满是疑惑,怕她耍什么花招,踌躇着没敢迈步。

秦箫看出她的意思,撇嘴冷笑,扭头先进了门。宋美仙这才意识到对方真的放了行,想到自己堂堂的皇后竟然惧怕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女子,心里莫名羞愤,抬腿就进了寝室。侍卫们见秦箫允许,也就不再阻拦,只将宋美仙带来的人拦在门外。

秦箫站在赵匡胤的床边,心情复杂,既恨自己的软弱,放宋美仙进屋,更恨赵匡胤招惹了宋美仙,让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了第三者,更加不能容忍的是,现在自己是被世人唾弃的小三,宋美仙才是万人同情的秦香莲。

宋美仙跟着走过来,越接近赵匡胤越显得小心翼翼,脚步一点点放慢,远没了在外面的气势。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却得不到对方的爱,又有第三者横加阻挠,自然畏首畏尾。

她来到床前,痴痴看着床上的人,眼中全是关切和悲伤,一滴珠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忍了忍,还是掉了下来。也许只有现在这种情况,她才能贪婪地将他英俊的面容看个够,平时,他对她是那样冷漠,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可是,她不怪他。她知道那都是她的错,要是她不参与对他的欺骗,就算她不能获得他的爱,至少不会失去他的信任和尊重。悔恨,一直伴随着她,也许一生一世都要如此了。

“他的伤不重,但有旧疾需要调养。”秦箫声音干涩,语气冷淡,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主动向她介绍病情,暗恨这么容易就被宋美仙的一滴眼泪感动了。

宋美仙没有说话,她也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听出秦箫的话里带着一点善意,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她与秦箫的关系势同水火,对她可以称得上是恨之入骨,甚至多次策划暗中杀掉她,但慑于赵匡胤的威严没敢付诸行动。

她坐在床边,轻轻抚摸他,带着无限的爱意,感到无比的幸福。从她还是一个少女起,就强烈地爱上了这个男人,发誓要一生追随他,为此不惜做出伤害他的事。她掀起被子查看他的伤势,看到他各方面都很稳定才放下心来,美丽的脸上绽出了笑意。

秦箫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此时,她竟想起《红楼梦》中薛宝钗替宝玉执扇赶蝇的情节,最终也是宝玉娶了宝钗,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而那个得到宝玉真爱的林黛玉却带着无限的恨意香消玉殒,这,难道会是她和他的谶语?

她本来应该将宋美仙赶走的,她有这个能力和权利,可她却愚蠢地引狼入室,现在只落得眼睁睁看着人家郎情妾意。嫉妒,气愤,委屈,如烈火一样炙烤着她的心,双手攥成的拳头已经发白,她已经开始在移动脚步,要么把敌人赶走,要么自己离开!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依旧稳稳地站在那里,因为她从宋美仙的微笑中读出了一种心思,那是希望她自动离开的心思,她绝不可能再重复上次的错误。曾经的她太过自尊,以至于在没有看清真相时就误会了爱人而选择了逃避,给感情之路平添了无数坎坷和磨难。如今,她早已明了他对她的爱情,不会因为愚蠢的自尊而离开,那是属于他和她的爱,她再也不会拱手让人,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他或自己。

宋美仙最后还是离开了,因为她自己的胆怯和顾忌,更是由于秦箫这一次的冷静和坚持。爱情,容不得半点欺骗,谁欺骗了,谁就没有资格获得完美。

第四天上午。赵普匆匆来过又离开了,他告诉她朝中情况稳定,有曹彬和他这两个军政大臣坐镇,大宋朝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风平浪静,赵光义的那几个心腹早已有人盯紧,所以暂时没有什么动作,但他们都知道,貌似平静的下面其实有滚滚的暗流在涌动。

黄松龄说赵匡胤已经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秦箫极力克制着焦急的情绪,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给他喂药,擦拭身体,不厌其烦地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话,不是讲两人一同经历过的事,就是热情洋溢地赞美他,要不就是絮絮叨叨地讲现代社会的奇闻异事,使出浑身的解数指望着将他唤醒,

“大哥,我们那里有人写了一首词,其中提到了你,我给你背两句听听啊,‘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你说,人家把你和秦始皇、汉武帝和唐太宗相提并论,你高兴不?我知道你一定会很满意的,但我就不!那三个人不是皇族就是贵族,谁像你是靠自己的能力赢得的天下?我说他们根本就比不上你!

“那个诗人还说你‘稍逊风骚’,意思是你只是一介武夫,没有文学修养,我想是他不了解你,我就很喜欢你写的诗,连李煜都佩服你写得有气势呢!再有,你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实行殿试的皇帝,光这一项创举就可以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更别说你的勤政、节俭、唯贤是举,我简直不知道还有谁比你更伟大了!”

说到这里,秦箫简直是口干舌燥了,看看赵匡胤,依旧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神态安详,和平时睡觉没有什么不同。她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再接再厉:

“有人把你比作拿破仑,拿破仑你知道不?他原来只是法国的一名小军官,后来凭着卓越的军事才能帮法国打了无数个胜仗,最后当上了法国的皇帝,人们称他为战神,意思是说你也是战神。但我觉得拿破仑也比不上你!他可不全是凭真本事当上皇帝的,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了女友,娶了一个富有的寡妇,好像叫约瑟芬的,从而挤进了上流社会,他的那个女友为这个都投河自杀了,幸亏叫人救了,你说他这人是不不咋地?

拿破仑的结果也不好,晚年被囚禁在圣赫勒拿岛上一直到死呢,据说有人在棋盘里给他放好了逃跑路线,可惜他心灰意冷,根本没有发现,一个皇帝落到这个田地,你说惨不惨?大哥,你说过对我们那个世界的将军很感兴趣,我今天就给你讲几个,你听了之后必须告诉我你最喜欢谁,而且还要和我喜欢的人一样,听见了吗?好,我们先说说巴顿将军吧……”

入夜了,宫女悄悄换上了新的烛灯,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秦箫简单吃了点东西,在赵匡胤的窗前活动活动酸疼的四肢,又给他喝了最后一碗汤药,黄松龄说了,过了今晚就不必再喝药了。

她用一条软毛巾蘸了温水为赵匡胤擦了脸和四肢,又给他梳了头发,这些都做好了之后她又坐在窗前和他聊了起来,“大哥,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我在给你说个将军,这回是英国的威灵顿,就是打败拿破仑的那个……”

讲完了故事,她煞有介事地问道:“大哥,我给你讲了那么多将军,现在我要歇歇了,该你说了,你说你最喜欢谁?可一定要和我喜欢的一样啊,不然,我就生气了!好吧,你说。”

赵匡胤自然不会说,依旧安静地躺着,秦箫不紧不慢地追问着,心里的失望却越来越浓重,快要五天了,他为什么还不醒?她的耐心和信心就要用光了,赵光义那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行动,赵普和曹彬到时候是控制不住他的。

烛灯忽然跳动了几下,一明一暗的,光线很不稳定,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挑着灯芯,同时有气无力地说着,“大哥,快说啊,你到底最喜欢谁——你不说也行,明天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拿破仑……”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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