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箫决定和天磊走时,两个人才意识到忽略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已经沉默了好久的人。
耶律楚雄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他就一直那样坐着,从那个男人进帐拿刀对着他,从玉箫冲进来紧紧抱住那个男人不停地哭泣,从他们互相拥抱安慰、彼此抚mo,直到他们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看向自己。
为什么他感到冲天的愤怒,为什么他感到无比的伤痛?似乎早就预见到了会有今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玉箫的表现他看到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欣喜兴奋,这种情绪在他面前从未表露过。
他们是那么的亲密,亲密得让他妒火中烧,甚至不相信他们是兄妹。那个男人将她搂得那么紧,而她也显得那么幸福,在他的怀中她似乎只有沉默与被动,这让他感到受到了侮辱。不,他绝不会放她离开,绝不会的!
秦箫慢慢来到他面前,他的表情让她害怕和伤感,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说:“王爷,大哥来接我来了,请您看在我们作为朋友的情分上放我回去吧!我会一辈子感激您,记得您的。”
耶律楚雄感到自己的喉咙里似乎塞满了棉絮,眼圈发涩,长大后第一次有这种让他难堪的感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玉箫,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我怎么对你的,你很清楚,为什么非要走?我,不会放你走的!”
天磊要上前说话,秦箫将他拦住,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这么做只会使事情更糟,天磊沉默地站到一旁。
“王爷怎么对我我怎能不知?但我的家和亲人都在中原,这几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们,几乎是夜夜难眠,难道王爷您忍心让玉箫永远做一名异乡的异客,一辈子漂泊无依吗?玉箫的脾气您是知道的,留住我的人,您也留不住我的心,而且我还会怨恨您,为什么您非要这么做呢?”她说着说着,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留下来,我来陪伴你,做你的根,做你的依靠,一辈子宠你爱你!为什么非要和这个男人走?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不会放你走的,永远不会!”耶律楚雄情绪激动地回答,眼中像是冒出火来。
他接着冷冷地看向天磊,“徐天磊,我很佩服你能找到这里,本王喜欢玉箫,要娶她做我的阏氏,你这个当哥哥的应该高兴才对。念你是玉箫的哥哥,对你今天擅闯大帐的事情本王不做追究,你们兄妹也算见过面了,你可以走了!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天磊对他们的感情变化一点也不了解,听说耶律楚雄要娶玉箫为阏氏也很吃惊,不过他现在是顾不上这点的,他只想把玉箫赶快救出去,“耶律楚雄,我妹妹何等清白一名女子,怎会跟你?今天我一定要带她走,你们大战在即,不要因小失大,还是聪明点让我们走吧。”
“痴心妄想!”他只说了一句。
“那你就看我有没有本事!”天磊说着突然拉起秦箫向营帐外跑去,边跑边用长剑抵挡拥上来士兵,他们很快地冲到了辕门口。
耶律楚雄也有瞬间的惊诧,他没想到徐天磊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在他的军营中杀出一条血路。回过神来,他对请示命令的人说,拦住他们,不要放走他们,违者格杀勿论!”想想又忙补上一句,“不要伤害他们!”
这个命令就显得非常滑稽,既要拦住他们,又不能伤害他们,让手下的士兵不得要领,手足无措,只能虚张声势地叫喊追赶,倒是给天磊他们争取了时间。一眨眼,他们就冲出了军营,来到了外面的高地上,他们对军营周围的情况都不是十分熟悉,天色又黑,只好顺着高坡向上奔跑。
秦箫在天磊的带领下快速地奔跑着,黑暗中,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身后是断断续续的喊杀声,仿佛又回到了两个人逃命的那段时间,这让她非常兴奋激动。
耶律楚雄见事不好,忙带领手下拼命追赶,眼看着就要撵上了,才发觉他们已来到一座悬崖的边上,前面再已无路。
士兵手中的火把将暗夜照得亮如白昼,充满诡异恐怖的气息。
天磊和秦箫看到了眼前的绝境,黑暗中分明就是万丈深渊。两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接下去该怎么走,天磊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耶律楚雄站在队伍前,温言说道:玉箫,别闹了,跟我回去,我不会为难徐天磊的。我们两人在一起不好吗?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是朋友之情。难道你连这点感情都不珍惜吗?不要把人逼上绝路!你这样做绝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你的zhan有欲!”她说话时,身体在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她的话重重地激怒了他:“zhan有又怎样,你早就应该是我的女人,告诉你,你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我都看过、亲过、摸过,你早已是我的女人了!”这番话他刚出口就后悔了,完了,他永远地失去她了。
秦箫气得浑身发抖,又羞又怒:“你混蛋!你是禽兽!我要杀了你!”说着她夺过天磊手里的剑发疯地向他刺去,耶律楚雄呆呆地站着,竟然忘了躲避。
后面的队伍中立刻有人喊道“保护王爷!”随后就有人拦住了秦箫,一个士兵的刀还划伤了她的手臂,血顿时流了出来,场面一时失去了控制。
天磊二目圆睁,立刻发出几只梨花针打伤了那个人,不想后面有几个人趁乱向他射出了弓箭,由于他的长剑被秦箫拿走了,所以没有兵器抵挡,混乱中一只羽箭正中他的左胸,天磊大叫一声,翻身摔下了悬崖,坠落的过程中他凭着仅存的理智高喊:“箫儿活下去!”随后,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不!”秦箫疯狂地趴在悬崖边上向一片黑暗大声呼喊,声音撕心裂肺,凄惨无比……
耶律楚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结果,定定地站着,神情痛苦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真的不知该怎样收场。
秦箫像泥塑一样趴在悬崖边上,双手磨出了血,嗓子早已哭得沙哑。无情的夜风吹拂着她的乱发,倾泻的泪水洒入万丈深渊,她的呼喊声一直回荡在冷漠的山谷,可是这一切却再也换不回那个人了。
这是一种万箭穿心的疼痛,这是一种锥心泣血的悔恨,这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无奈!“天磊!天磊!”她只是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仿佛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仿佛要将他唤回。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这短短的十几个月对人的一生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对秦箫来说现在就意味着她的一生!
朦胧的泪眼中,过去一幕幕的重现眼前:
初见时,他含蓄而温柔地说“你变了很多呢”;在落枫苑他负手而立,指点江山,意气风发;采摘ju花时,他善解人意地听她续续讲着心事;醉态初显,他放声吟诵“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进宫的前夜,他一袭青衫寂寞地伫立在风中,承受着她的误解和冷言冷语;
那夜,正当她要被人侮辱时,他飘然出现,勇敢地成了她最可信任的依靠;生死逃亡的路上,他为自己身中毒箭命悬一线;苏醒之后,他们有了短暂的快乐时光,“我今天才知道白乐天的青衫原来是这样哭湿的。”他的话言犹在耳。而现在,他费尽周折,不远万里地来解救自己,却魂丧他乡,这叫她情何以堪?
天磊,你是为我死的,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来这,如果不是我拿走你的长剑,你怎会中箭?天磊,是我害了你,我好恨我自己呀,你是这样温柔,你有绝世的容颜和才华,为什么就这样去了?老天,你为什么这么对他?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恨透了你!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事,但碍于兄妹之名不敢轻易呼应,我想你也是这样吧,你从来都对我以礼相待,即使我们两人有那么长的共处时间你都未有任何轻慢的举止,你真的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啊。
眼前是你的长剑,可是物是人非,你竟这样去了!现在我知道了,我是喜欢你的,我是爱你的,那种辗转反侧、痛彻心扉的感觉就是我现在的感觉,我今天才知道,但是,你已经不在了!
“刘阮信非仙调客,嫦娥终是月中人。”难道你我今生真的无缘,只是如镜花水月般,当时不敢过后无奈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难道今后我对你的思念永远伴随着痛彻心扉的懊悔吗?天磊,你将永远存在于我的心中,我的心从现在直到今后再不会容纳任何人了,我的心已经死了。
……
凄寒的夜风中,她不停地哭诉回忆自责,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她感到自己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甚至想跳下悬崖,结束自己的生命和痛苦。
旁边的众人,看出了耶律楚雄和这个女扮男装的侍卫的关系,早已傻了眼,眼睁睁地等着主帅的命令,好结束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可他们的主帅也被惊骇的失去了主张,忘记了下令。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将军跑来告诉耶律楚雄进攻的时间到了,需要他回去指挥。他才从恍惚中惊醒,他有些胆怯地问道:“跟我回去好吗?”
秦箫愤怒地回头看着他,样子非常吓人,“耶律楚雄,你我今生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不是你穷追不舍,天磊怎么会死?我死也不会再跟你一起,从我身边滚开,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她失去理智地向悬崖外跨了一步。
“不要!你不要这么做!我走,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他不能有其他办法,只好带着人离开了悬崖,神情沮丧地返回了军营,难道,他真的做错了?要是当初放他们走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局?至少他会保留她的友情,现在看来,他是什么都失去了。他不能再禁锢她,否则就会失去她的生命,那绝不是爱了,这点,她曾经告诉过他,爱一个人有时需要宽容和放手,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看到众人退去,秦箫又趴在悬崖上,继续着她的思念和悲痛。
像是为了呼应她的心情,天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无情地浇打在她的身上,冲刷着她的泪水和哀伤,她不停地哭啊哭,眼角流出了血,嗓子再也没有声音发出,她就拿起他的长剑疯狂地砍向四周的树木和岩石,发泄着无边的悲痛。
“箫儿活下去。”这是他最后留给她的话,这个要求她也曾对他提过,现在变成了她来遵守。她可以不听吗?不行,天磊为了他几次舍死忘生,难道就是换来她的轻生吗,那样的话,天磊就真的白死了。
*中,她拿起他的长剑,辨认了一下路径,向山下走去,她要活下去,但先要找到天磊的尸体,她心中还有一丝侥幸。
泥泞的山路上,她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