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匡胤办完公事后陪着秦箫来到了市集,他给她放了几天大假,让她好好休息放松,至于何时上班就看她的心情了。
走在街上,尤其是和这样一个器宇轩昂的人物一起,秦箫感到周围无数人的瞩目和议论,她的感觉怪怪的,于是就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你的宋小姐那里怎么办?”口气还是酸酸的。
他醇厚的嗓音响在耳畔:“放心吧,我只陪她上过两回街、吃过一回饭,还全叫你遇到了。我和她只算是朋友,我会找时间解释给她听的。”
“那你还允许她叫你匡胤!”她不依不饶。
“朋友之间互称名字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多想了,从此我只许你一人这样称呼我,别人叫我我不答应行吗?”他像极了一个迁就任性妹妹的兄长。
她没话说了,对方既体贴又大度,简直让她无从下手表现她的刁蛮。
她买了一些衣物,并不多,因为她计划辞职时已经准备一些了,她可不是铺张浪费的人。赵匡胤对她的做法暗暗赞同,以她曾经拥有的高贵身份做到这点的确不易,于是对她的喜爱又多了一层。
下午,赵匡胤有公事回京了,她在屋里收拾买来的东西。她感到了无聊,别人都有一摊事做,她现在算什么,索性明天就上班吧。
正想着,门被推开了,有人没有敲门径自进来,除了一个人,还有谁能这么做?
回头看去,果然是赵匡义,他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软缎长袍,腰系丝绦,长发被金冠束起,自然垂在肩上,手持竹扇,玉树临风。
“二哥?”秦箫有种不好的感觉,今天会有些麻烦。
“是我,好像你很失望,进来的不是我大哥?”他尖刻地说。
“二哥没有一起回京吗?”她避开他的挑衅。
“我说身体不舒服,大哥放我的假,没有让我同去。”他动作潇洒地坐在她的身边。
“哦,那你现在怎么样了?”感觉更加不对头了。
“我是骗他的,我好得很!”他轻佻地看她。
她没有接话,继续整理东西。
突然,赵匡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力度很大,她有些吃痛,眉头皱了起来,“你放手!”她低声叫道。
“难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你甚至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小箫,为什么,我今天就想问你一句,为什么是大哥,不是我!”他的声音变得暴躁,与平时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
她早知道他不会轻易罢休,只得温言回答:“二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非常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我们的关系只能是兄妹或朋友,而且你也订了亲,很快就要成亲了。符小姐那么喜欢你,请你珍惜她的感情吧。”
“我和她的事不用你操心!为什么?你肯告诉则平、大哥,却惟独不肯和我说?我比他们谁都关心你,喜欢你,而你却这样地欺骗我,为什么?”
“则平和大哥知道我的身份完全由于那次偶然的落水事件,至于大哥,也是在和陛下打猎时他问到了,我才以实言相告,没有哪次是我主动说出的。
你的确也曾表示过怀疑,但你别生气,你为人散淡随意,对什么事都不那么在意,我也就只当你在开玩笑,所以没有告诉你实情。”秦箫据实回答,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我散淡随意?是的,但那是对别人,对你,我从来都是用心的。告诉你,我长这么大,除了母亲和大哥,从来没有跟别人道过歉,而那天我那么诚心地向你道歉,难道还不够吗?别告诉我你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白玉般的脸因气愤涨得通红。
“我对你的道歉很感动,你是个好人,好兄长,你关心我爱护我,我如何不知?我会给你我的友谊,做你的好朋友!”
“去你的友谊!我不稀罕!告诉我,在承天寺我吻你时,你为什么不躲?不是喜欢我是什么?”他终于触到了她的痛处。
她一直怕面对这个问题,那时她非常孤独,需要有人安慰,而他适时出现,又是那样风liu倜傥,诱惑着没有经验的她,让她一时的沉迷,她只是犯了许多女孩都会犯的错误。
“我承认,那时我有些沉迷,但我们并不合适。你是无数女孩心目中的白马良人,将来你还会拥有更多的崇拜者,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凤目一亮,丢下扇子搂住她的双肩,“小箫,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我知道有的,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人,大哥对我很好的,什么都肯让给我,只要你点头,我就去求他,我们在一起,我娶你,好吗?”
她听了哭笑不得,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像个孩子,难道他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二哥,你别说了,我对你只是像对朋友一样,没有其他的想法,你不要误会!我喜欢的人应该是像大哥那样的人,你不适合我!”她有些顾不得斟酌语言了。
他松开手,恢复了轻慢和傲气:“还不如说你喜欢大哥的权势和能力吧。我承认他的确很强,他大我十二岁,自然样样比我出色。不过,那是我没想去做,否则,我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小箫,你莫要看错了人,我赵匡义也是人中之龙,只比他强不比他差!你要什么?就是这天下我都会为你夺下来!”
秦箫惊骇了,他的话里预示着什么?“他是你大哥,为你费尽心血,甚至不惜自己受委屈,你却这样说他,你怎么忍心?”
“他是对我好,可他却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难道我连气一下都不行吗?”
赵匡义栖身上前,再一次禁锢她,紧紧地抱住她,嘴唇贴了上来,秦箫拼命挣脱,怎奈体力有限,只得紧闭双唇以示反抗。
赵匡义辗转吮吸着她的樱唇,惩罚性地啃咬着,试图强迫她张开嘴,秦箫忍无可忍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血顿时流了出来。
突然的疼痛让近乎疯狂的赵匡义恢复了理智,他一下子松开手,神情复杂地擦着唇上的血,俊脸有些扭曲。
“看来你是真的讨厌我,很好!秦箫,或者说是徐玉箫,孟昶的花蕊夫人,你只管跟着我大哥,我一定要让你看看我和他谁更强!看我有没有能力得到你!”他狂肆地笑着出门扬长而去。
秦箫呆坐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赵匡义她是有愧疚的,要是她早些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可能这愧疚就会少些。他刚才说的没错,他一直很关心她,怎奈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打定主意这件事不能告诉赵匡胤,他们兄弟情深,不要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了兄弟之情,那样她不就成了红颜祸水了吗?看来这段感情会带给她很多麻烦,不知她有没有能力应付。
这件事就这样被她埋在心底,赵匡义似乎笃定她不会说,在赵匡胤面前表现得泰然自若,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惭愧不安,的确不是等闲之辈。
以后的日子都很平静,秦箫继续做她的参军,上班时她仍是穿官服,下了班她会恢复女装,一切规矩照旧,并未有什么特殊照顾。
赵匡胤对她很好,经常陪她散步聊天,两人在一起很愉快。他大她很多,如同一个兄长那样宠爱她,他们的接触一直停留在开始阶段,并没有更多的逾越。
赵匡义再没来骚扰她,见到她也是不躲不藏不冷不热的,倒也相安无事。
她和伙伴们的关系也没有太多的改变,除了石辰不像原来那样和她开玩笑外,也算融洽。
时间如流水一般飞驰而逝,一晃儿他们在宋州已经驻扎了四个月,960年的冬天到了。
这一天,赵匡胤带着赵匡义、赵普等人出去打猎,因为天寒地冻,怕秦箫受寒,就让她留在家里。
她闲来无事扫起了院子里的雪,雪下得很大,堆满了院子。她扫了半天功夫才将院子清理干净,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脸被冻得红红的,头上也满是汗水,秀发变成一绺一绺的粘在前额上。
看着被打扫干净的小院,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继续飘落的雪花,她愉快的心忽地变得黯然起来……
去年在辽国的马棚里,她也是这样看雪的,一年过去了,时过境迁,那里的人都怎么样了呢?耶律楚雄,那个她不可能忘记的人,他过的好吗?
还有蜀国的亲人,天慕、小诗如画,他们过得怎样,会想她吗?
还有最让她心痛的人——天磊,赵普的搜寻仍在继续,传回来的消息始终如一,这个人就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根据蛛丝马迹,许多人判断他是被野兽拖走了,那该是多么残酷的一种死法!
她为此难过了不知多久,泪水也冲不尽她的愧疚和思念。赵匡胤和赵普陪她在郊外为天磊修了一座衣冠冢,她舍不得把幽蓝掩埋,想要留着睹物思人,只得买了一件青衫代替。从此,这衣冠冢就成了她经常来倾诉心事的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军官急匆匆跑进来报告:“秦姑娘,不好了,大帅他们在猎场遇袭,二将军受重伤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她一阵惊惧,仓皇地跑到前院。
赵匡义的住处,床前围了很多人,赵匡胤、赵普、曹彬、高怀德都在,一个个面色凝重,神情紧张。
看她跑进来,赵匡胤忙拉她站到一旁,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们在猎场打猎时,忽然被一百多名蒙面人包围,那些人一个个训练有素,手持利器和弓箭,出手狠辣,分明下的是死手。
他们奋起反击,怎奈对方人数是他们的数倍,还有弓箭,他们自然是落了下风……
他们最终突破围困,回到了军营,不过几名护卫被杀,赵匡义受了重伤。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听完他的叙述,秦箫急切地询问。
“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匡义,军医刚才做了诊治,他情况不太好,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他叹了口气,看上去忧心忡忡。
“对方是谁?意图是什么?”她似乎能想出答案。
“我们抓了一个活口,我马上去审问,你——”
“你去吧,我来照顾他!”她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让他放心。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带着众人匆匆出去了。
秦箫拽着赵普匆匆说了几句话,得知他还好,心才放下。
他们走后,秦箫向军医详细询问了情况,军医说已经给赵匡义拔掉箭头,上了药,等到他醒来就要给他喝汤药。于是她让人取来煎药的器具,边照顾他边给他煎药。
飘着幽微药香的小屋中,站在床前,她默默注视着紧闭双眼的赵匡义,此时他面色苍白,两个脸颊带着潮红,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发着高烧。
她熟练地替他降温,并摘下胸前的“玄翠”浸泡在水中,等着给他喝了解毒。过了很长时间他睁开了眼,神志仍不清楚,她端上晾好的药给他喝,他喝了之后又沉沉睡下。
夜深时,赵匡胤过来探望,询问完弟弟的情况后,他告诉秦箫那个俘虏是个死士,顽固无比,任他们用尽各种办法他都不发一言,令人一筹莫展。秦箫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对象,赵匡胤频频点头,连忙回去和赵普商量计策。
这一晚就这样过去了,秦箫一夜未眠。早晨有人送来了早饭,她简单吃了几口,又忙着煎药。
傍晚,赵匡义终于恢复了意识,秦箫扶他喝药、漱口,给他降温,他顺从地任她做着一切,一句话都没说。
“喝点粥吧,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她和他商量。
他虚弱地点头,俊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喝完粥他又疲惫地睡去。
第三天时,他有了精神,秦箫帮助军医给他换了药,军医说他恢复得不错,还特别夸奖秦箫照顾有功。
赵普来了,面带喜色:“匡义,那些人的后台找到了!”
“谁?”他冷冷地发问。
“是李重进派来的,好像还和向拱有些关系。看样子李重进有谋反的意图,而只有大帅有能力阻挡他们,他们惧怕大帅,就派人前来行刺。”赵普边说边关心地看着秦箫,秦箫示意自己很好。
“是俘虏自己交代的?”赵匡义的脸上仍挂着冷酷的寒意。
“他是个死士,自然不肯说出。是小箫提出了李重进有重大怀疑,我和大帅使用苦肉计,派人扮作李重进的人关进监牢,诱使他说出实情。后来我们又派人暗中调查,情况属实。”赵普接过秦箫递过的茶一口喝下,像是渴极了。
“大哥的意思怎样?”
“大帅一直沉默不语,看上去非常烦恼。我看他是恼恨李重进等人的做法,却碍于朝廷的大局不好动手。”
“去他的朝廷大局!”赵匡义突然吼道,突然的发力让他咳嗽起来,胸口有少量的血渗出。
秦箫赶紧扶住他帮他轻拍后背,“二哥,小心伤口!”她有些生气地说。
赵匡义没有理她,继续说道:“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缺少魄力。他太以大局为重,倒让别人钻了空子,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做大事不应该犹犹豫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秦箫惊讶地看着他,这还是那个俊美洒脱倜傥风liu的赵匡义吗?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令人畏惧的杀气呢?
“匡义,大帅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赵普话里有话,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
“则平,我太了解他了,你却不是!我累了,明天你过来,我们再谈。”赵匡义俨然有大哥的模样。
赵普看了秦箫一眼,点点头,“好,我明天午后来,你好好休息。”
赵普走后,屋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砂锅里的汤药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你说的对,叫唤的狗不咬人!”沉默了半天的赵匡义突然说道。
“啊?”秦箫被他说得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赵匡义没有理睬她的疑问,自顾自说着:“小箫,你等着,我要做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