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里屋。
唱歌,讲故事,扮小兔子,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把受到惊吓的小小哄睡着。望着小小那果冻般粉嫩的精致小脸,白芸不禁微微叹息了声。两年前,她千求万求最后甚至动用了法律途径才好不容易把女儿小小从婆婆家要回到身边,原本的初衷是想给小小一个不缺母爱没有遗憾的快乐童年,却没想到一天安稳日子也没能给过她。
起身,径直走到梳妆镜前,望着镜中那即便憔悴也掩饰不了眉宇间那一丝妩媚的精致脸蛋,白芸再次想起婆婆在丈夫病逝的病房里扯着她的头发骂她克夫骂她是害人狐狸精的场景,胸腔中顿时涌起无穷无尽的委屈,不禁泪流满面。
有时想想,这张脸蛋害人害己,还不如拿刀划掉一了百了。
低声呜咽了会,白芸这才回过神,想起前厅里还有两个大活人,急忙换下身上多处破损满是泥灰的淡紫色连衣裙,换上一身居家简装,淡绿条纹短袖T恤,全棉塑腰直筒七分裤,凌乱的长发随意用牛皮筋扎了扎,便急匆匆走向前厅。
前厅内,施二迦临窗而坐,望着青砖铺设的老街街道发呆。
张钺立在他身后,环顾四周,目光如炬。
施二迦几次让他坐下,他都不听,依旧坚持己见。
白芸走进前厅,望着施二迦那仿佛随便刮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弱身子骨,若不是亲身经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那般危急情况下,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竟能爆发出那般巨大的力量与勇气,硬生生把她们母女俩从无情的橡胶轮下救出。
想到那一幕,即便现在已经回到家,白芸依旧感到惊魂难定。
察觉到背后有人在注视自己,施二迦回过头。望着眉宇间憔悴不堪却依旧掩饰不住那一丝妩媚的白芸,他心中不禁一阵躁动,暗暗想道,如此红颜,她丈夫生前每天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去挡住那些贪恋她美色的诨人,又怎能不短命?
看着施二迦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深邃眸子,白芸一阵心慌,感觉好怪,就好似chi裸裸给他观赏似的,赶紧撇过头,不敢直视。
“感谢的话就免了,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老茧。”施二迦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促狭笑容,手指在竹桌上轻轻敲动,道:“你要是真心想感谢我,那就请我喝一壶金瓜贡,不是上次糊弄我们的那种货色,而是你里屋中珍藏的那种。”
啊!白芸心中更慌。
她丈夫病逝前确实给她留下两块号称‘普洱茶太上皇’的金瓜贡茶饼,虽然是民国时期的仿制品,但也算得上历史悠久,加上又是丈夫遗物,她自然舍不得拿出来出售。之所以把金瓜贡放入茶单中,不过是想借这个幌子多招揽点生意。在她看来,那些真正懂普洱茶懂金瓜贡的人,岂会来‘茶马古道’这种乡镇小店。至于一般客人,她都是拿一种味香色泽相近的普通普洱茶替代。做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还从未给人识破过,不曾想到眼前这个估计还在上初中的半大少年竟能识破。
可上次他为什么不当面揭穿呢?
在施二迦那玩味眼神的注视下,白芸微窘,赶紧转身走进里屋取茶泡茶。
白芸离开,施二迦低声问道:“黎胖子还要多久能到?”
“打电话时,他正在基地内看着一群民工种植最后一块草坪,基地离这儿不远,但路不好走,估计还要十分钟。”张钺顿了顿,接着道:“自从得到公司2%的股份后,黎胖子做起事就更加卖力,所有工程他都亲自坐镇,甚至连种植草坪,他也是亲自盯着,生怕有人以次充好。”
“都是他自己掏腰包,自然得盯紧点。”施二迦笑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基地内的趣事。
五分钟过去,白芸送上一紫砂壶和一套精致茶具,小心翼翼折腾半天,这才给施二迦与张钺一人斟上一杯茶,茶香四溢。
张钺道了句谢,坐下品茶。
施二迦端起茶杯仔细嗅了嗅,满意道:“嗯,仿制品中的极品,这香味,啧啧,应该是民国时的仿制品。相传当年,那位茶师一共仿制了八块,本是想上贡给蔡锷,讨个官儿做,不想路上却遭了劫。从那之后,这八块茶饼就再没消息。直到前几年,突然出现在L市,人人争抢,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有人为此送命,不想最后竟花落你家。”施二迦细茗了口:“怀璧其罪,你可要当心啊!”
白芸只记得丈夫当年神秘兮兮把两块茶饼带回家,让她小心保管,千万不能让外人得知。从丈夫嘴中,她只知道这两块茶饼有八十多年历史,值不少钱,顶多算个文物,不曾想到为两块茶饼竟然也能闹出人命。之前是不知者无畏,如今知道了,心中自然微微有些打鼓,毕竟是个女人。
“你也别急,我自然不会说出去,但你自己得注意,放里屋是绝对不行。”见白芸面露忧色,施二迦安慰道:“不懂的人,你就放他面前,他也不识货,懂得人,只要走进店门,就能闻出那味儿。”
这时,店外突然响起一连串紧急刹车声。
五辆崭新金杯车呈扇形停下,一个个板寸头黑T恤黑西裤黑皮鞋的职业流氓跳下车,整齐有致的步伐,瞬间把茶室入口围得水泄不通,引得无数街坊邻居争相出门观望,不少胆大之人还想靠近瞧个究竟,只是瞧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职业流氓,又渗得慌。
黎胖子依旧一身白色唐装,眉头有点细汗,小心翼翼推开玻璃门,走进茶室,瞧见喝茶的施二迦,赶紧抬着小肚子小跑过去,道:“老板,您找我。”
白芸刚刚突然瞧见数十名流氓瞬间把茶室入口堵住,还以为是鼠九带人来寻仇,脸色吓得煞白。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却瞧见看似最大的流氓头头急匆匆跑到眼前这个半大少年身前,恭恭敬敬叫‘老板’。让她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有点好奇少年的身份。
“你开那么大一家公司,应该有名片吧!”施二迦对着黎胖子笑道。
“有有有……”黎胖子原本就半弯着的腰顿时又低了半尺,赶紧退出去从车里取来一张镀金名片,恭敬放到桌上。
“你请我喝金瓜贡,我也不能小气,所以就让他们来给你撑个场面,街坊邻居们都看在眼里,估计明天一早就能传遍全镇,想必鼠九之流,以后是再不敢来烦你。”喝完最后一口金瓜贡,施二迦拿起名片,看到‘黎氏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的字样,微微一笑,递给双眸中都写满‘赶紧给个解释’的白芸,道:“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就打这个电话。”
起身,施二迦:“我还有事,先走了,替我向小小问好,她很可爱。”
待施二迦走出店门,白芸这才想起还没问少年的姓名,可望着数十名神情冷漠的职业流氓,快到喉咙口的话又生生咽下。
张钺打开JEEP指挥官后座车门,待施二迦坐进去,关上门,他这才朝身后招呼道:“黎胖子,自己上副驾驶座,老板要问你关于鼠九的事,机灵点,好事。”
从接到张钺电话到赶到茶室见到施二迦,黎胖子一直有点惴惴不安,听到张钺的话,这才稍稍有点明白,拱手道:“多谢钺哥指点。”然后便屁颠屁颠钻进副驾驶座。
JEEP指挥官缓缓启动,五辆金杯紧随其后。
过了‘驸马桥’,施二迦这才问道:“黎胖子,白茆镇道上有那些人物!”
黎胖子没犹豫,如实道:“混的不少,但真正混到还算不错的就一个鼠九,听说在镇政府内有点门路。道上兄弟一般不愿意跟政府交恶,便都让他几分。只是这小子做事极不上道,诨的很。如今这社会,做耗子的,跟猫一起玩,很正常,只要有不被猫活吞的本事。可明明是只耗子,却整天跟着猫到处捉耗子,那就太不上道,不少道上兄弟都瞧他不顺眼。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他准玩完。”
“黎胖子,万红帮若是坍塌,你敢不敢接棍?”施二迦一阵沉默,然后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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