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看英法兩國交涉事宜疏
薛福成
奏為微臣分駐英法數月察看交涉事宜謹陳梗概恭摺仰祈 聖鑒事竊臣在法國英國比國呈遞 國書已將各國互敦和好之意陸續據實 奏報在案惟聞義國羅馬都城一交夏令瘴氣甚重該國王及其外部大臣等皆避暑在外必俟八九月後回都辦事臣是以暫緩馳赴羅馬稍以其暇詳閱接管案卷聯絡議院官紳謹將見聞所及為 聖主縷陳之竊惟數十年來西洋諸國惟英法與我中國素多齟齬一二強邦迭起乘之事變愈囗從前英使如威妥瑪巴夏禮等法使如巴德諾脫等尤窺知中國情事狃於積習動輒要挾句結他國協以謀我與之以利而不知感商之以情而不即應繩之以約而不盡遵其所由來非一日矣臣嘗觀光緒三四年間舊牘前使臣郭嵩燾初到之時枝節不少口舌滋繁有明係中國自主之權而妄思侵礙者有明係彼國訂行之款而不即照辦者蓋彼之商人惟利是視不顧大體而公使領事向恃中國無駐洋使臣與彼外部辯論往往逞其一面之辭要求迫脅惟所欲為今則事勢既異於前威巴諸使或退或死狡謀斯戢積案稍清臣嘗與英法官紳往來酬酢察其言論多有聯絡中國之意不復如昔日之壹意輕藐推原其故厥有數端一則越南一役法人欲索賠償竟不可得至今法人議論咸咎斐禮之開釁恨其得不償失各國始知中國之不受恫喝也一則十餘年中冠蓋聯翩出駐各國漸能諳其風俗審其利獘情意既浹邦交益固也一則中國於海防海軍諸要政逐漸整頓風聲所播收效無形且近年出洋學生試於書院常列高等彼亦知華人之才力不後西人也凡此數端皆係 聖明措注因時及內外大臣盡力經營之效臣愚以為乘此振興之際遇有交涉事件可以相機度勢默轉潛移稍裨大局大抵外交之道與內治消息相通如商稅受損則財用不足矣教民橫恣則吏治不飭矣海外之華民保護不及則 國勢不張矣內地之土貨行銷不遠則民生不厚矣此在任使事者設法維持隨宜籌措雖舊約驟難更改而情勢或可變通臣擬於茲數者審度情形俟有機會大則具 奏請 諭旨遵辦小則函咨總理衙門裁酌總期捷聲息而通隔閡收權利而銷外侮仰副 朝廷委任之意抑臣又聞外洋各國使臣互相駐囗皆以得見君主為榮君王亦必接見以示優異 皇上親政以來各使以未覲 天顏疑有薄待之意不無私議屢見英法新聞紙中將來恐不免合力固請似亦當籌所以應之也所有察看交涉事宜理合恭摺密陳伏乞 皇上聖鑒訓示謹 奏
德奧義合縱俄法連衡論
許克勤
嘗謂歐西諸國大小相維迭為雄長一春秋列國之勢也而邇年以來德奧義合縱俄法連衡則又將有大戰國之機何則德本普魯士日耳曼兩國也普東日西境壤相接處歐洲之中至同治間始合為一曰德意志光緒紀元德大破法由是其名大著奧地利在德之南初亦為富強之大國自為法撒所合攻到削其地所以普雖亦敗奧而奧終向德焉義大利又處奧國之南都於羅馬即漢所謂大秦也自明以來法屢取其地故今之奧義非法敵也法蘭西居德之西其俗尚豪俠好勇而喜鬥而又深憾德之俘其兵入其國罰其銀而虜其君也無一日不思整軍經武以湔雪其前恥法之仇德也愈深德之備法也亦愈嚴昔德大將毛奇之言曰歐洲各國令皆整軍容蒐軍實法國更養精蓄銳深防有鏖戰之意斯言也可見德之備法者嚴也夫德以備法之不得不嚴而為未雨綢繆之計以與奧義為合縱是勢所必至[理所]固然其無足怪乃俄又與法為連衡者何哉曰法非俄不足以拒德俄非法亦不得以遂其欲俄之為國跨乎歐亞袤長二萬餘里土地之廣環地球無其匹法有見於此以為有俄之援而奧義不足齒也由是制德俄助之而德無不可制即不欲制德而德東忌於俄終不敢連兵西向而以一矢相加也所謂法非俄不足以拒德者此也且俄與德有姻婭之親為甥舅之國法若發難於德俄宜從而捄之而俄不之顧者與法聯盟俄亦有三利俄嘗攻土耳其矣英法捄之卒不能滅法既助俄則英亦不能捄土是俄得以蠶食於歐也其利一俄嘗欲窺伺印度以奪英人之利法既連俄必不助英則可以得志於印度其利二更或俄窺西藏法窺滇疆我中國將有應接不暇之勢否則二國連兵可以水陸夾擊以謀取高麗其利三觀於西伯利亞之鐵路俄汲汲於營造而法人既佔越南又有屯兵之所此固未可知之數而不可不思患豫防者也是俄法之連衡不惟一德之患抑將舍西而趨東置歐而圖亞而重我中國之憂矣所謂俄非法而不得逞其欲者此之謂矣試思德皇之立兩朝於俄以求援於俄而卒不可得以彼婚姻之國而猶漠然置之囗其為中國也哉故將來干戈之作不在於歐即在於亞而其為大戰國之機固已於德奧義合縱俄法連衡見之矣雖然俄而有事於東方人皆畏其為虎狼之秦而吾以為不足畏也中國地大物博非彼土多不毛之比也且人材輩出忠義勃發非彼桀驁不馴之侶也今雖有哥老會匪與洋教為難易以啟釁而非若彼之結黨橫行目無君上之徒也誠及是時勵精圖治內省無益之費外成必勝之軍則他日天下有事觀釁而動也可已熟於天下形勢異乎七雄策士挾縱橫長短之術徒駭流俗
五國論
葉瀚
嗚乎今之中國誠不可無自強之日亦並不可失此自強之機也向之持遠交近攻之說者不合英以拒俄即合俄以惎英二策雖善然今日西國之局大變又不足恃矣合英以拒俄則今日英方自保之不暇何能為中計也欲合俄以拒英則中之利即俄之損俄人早計之周勢必不能合也為今中國計非自強不可亦舍今而不圖欲再遇其機不可其機何在在於德奧意合縱俄法連衡德奧意之合縱也於中國光緒丁亥年始德相俾司麥主其謀意辛里斯奧安得蘭息二相輔其成共約三條立限六年其囗目因密約外鮮知者惟聞其大意三國憑此約互相保護一使俄不得逞志於歐洲一使法不能修怨於德其約之限期至一千八百九十一年止先是德相去位意相繼之奧相以病終各國慮其約解嗣又展限六年庚寅年各西報已言之云約由奧相主稿而德意二相[酌]（約）之辛卯年西七月新報云德奧意三約展限之說各已允洽簽押施行其中條約不無增損而此舉實關歐洲太平之局其中條目仍未周知亦密約之刻然也此德奧意合縱之情形也惟然三約之國遂大為法人所忌欲連俄為報怨計俄則乘機與法合意欲[窺]（規）取土耳其然後傾奧以覆德也而衡局以成庚寅五月法大報囗刊有一論云俄若與法連盟歐洲益可無事辛卯七月西報明言其互立輔助之約又八月三日英倫敦有電致各西報囗云俄法所立之約由法專主其稿由水師提督面呈此事也詢之法人明言其有詢之俄人力白其無他西報或言有或言無甚或言其條目若何密約無外泄理此不足信而其有約則明甚不然法何以屢允俄貸債也俄何以屢購軍火於法也兩國兵輪來往何以君主親致敬也此俄法連衡之情形也繼此與德奧意合者有瑞與丹國與俄法合者有西班牙希臘收費牙荷蘭漫德泥牙惟英不與三約亦不與俄法之約意欲自保其不與三約也以德奧意僅能拒俄西北不能杜之於東南英苟與德奧意合俄必圖其印度以為報復英適自危矣縱約不解則共享太平之福一旦有事則力守東南一隅此英不與三約之心事也法之與俄合不過為脩德怨計然俄借法助以傾土耳其則西局全危吾恐法適自獘未見其益也至三約之國意最貧弱修盟以來儼列大邦增兵助餉頗歛民怨意之相臣部臣以此避位新相僅以三約自保不欲爭衡將來縱約之解必自意始意既離德奧必轉與法合此時俄乘隙而進傾覆土耳其佔踞黑海得君士但丁海峽然後入紅海地中海先取奧次侵德故德知其然也近頗與法相親然法懷夙怨貌合神離故衡約必不能解而縱約久不可恃此又各國牽制防維深切危慮之情形也夫歐洲各大國今尚強盛已慮不足抗俄誠以俄地形利便囗如戰國之秦為俄統計一全球約有三策一以師船出黑海得君士但丁海峽就黑海地中海紅海西北取奧東南窺英印度令德孤立以僵斃此上策也德奧意約一解俄必行之為囗路於東北以圖高麗東三省從混同江口佈囗船於太平洋以奪高麗日本中國英國之利權以漸圖印度印度去而英亦不支此中策也俄若不得志於西北東北囗路成俄即行之一據伊囗以觀兵青海通波斯以取印度此下策也中能自強英能自保德奧意縱約不解俄不得已始行之然而合縱不解西人之利大非中國之福也俄人志在吞并固不待言不得志於西必逞志於東亦不待言吾所慮者德[奧]意共保於西北英自保於東南揆其情勢皆無助中之理蕞爾高麗朝不保暮東北數千里一無防禦不足敵一俄囗俄法相合如虎傅翼不獨俄亟欲圖中法亦挾俄之勢力不得志於德轉而取利於中兩國并力一援不至中其岌岌可危哉若西國多事誠免東顧之憂矣然俄欲無厭既得志於西東略之念將益熾盛中雖暫能免禍而卒不能免知時者不可不澈底計之也吾故曰中國非自強不可也
歐洲時局如戰國說
錢文霈
古之戰國居亞洲之一隅亞洲而約縱連衡者七國今之戰國居歐羅巴洲之全境而約縱連衡者五國嘗攷歐羅巴洲之形勢以德意志之日耳曼為中原而德意志之普魯士東西兩部環其東北西北夾日耳曼北面之左右至日耳曼之東南為奧地利亞日耳曼之南曰瑞士瑞士之南斗入地中海者曰義大利亞此歐羅巴洲各國合縱之大勢也至日耳曼之西最強之國曰法蘭西日耳曼之東最強之國曰俄羅斯法蘭西之西境直界大西洋俄羅斯之東境直跨亞細亞洲此歐羅巴洲各國連衡之大勢也嘗即此數國論之無數國者要以俄法為最強日普奧義均非其敵而至今日普奧義獨能約縱自立者何哉以能謀自強者可使弱者轉強強者轉弱也夫俄國之素稱強悍雄視四方者無論矣即如法蘭西以方二千餘里之地分建八十六郡其民皆精於算術機巧凡火輪車自來火鎗砲大半皆其所創風俗勁悍兵法謹嚴號令如山萬足一步嘉慶時其國王拏破侖第一百戰無前威振西土嘗滅荷蘭廢西班牙取葡萄牙兼并義大利亞瑞士日耳曼割普魯士之半奪奧地利亞藩國圍連都燒俄羅斯舊都其一時之橫絕四海蓋囗囗乎鯨吞之勢也乃不數十年至同治中其國王拏破侖第三與普魯士國連兵搆釁血戰七月竟至為普所虜遂一蹶而不起卒以議和而罷此其故何哉非普之地本大於法普之兵本強於法也蓋普之君臣能勵精圖治轉弱為強是以卒破法蘭西之兵割其愛勒塞斯洛七城之地於是德意志三十六列國遂囗奉普國為主而土奧英俄亦皆憚其強盛修好無間且近國如荷蘭比利時遠國如波斯日本越南亦皆慕而納交者焉此德奧義合縱之勢所由成也不特此也嘗攷義大利亞歐羅巴古大一統之國漢時謂之大秦其後衰微嘗為土奧法所併屢滅屢復自嘉慶二十年各國大會於維也納各反侵地修好息民始定其國為九至道光二十八年薩爾尼的亞王威克妥耳斯馬努嗣位能中興其國於是至咸豐十一年遂合眾國復故號結好四鄰稱強國焉又攷奧地利亞當強盛之時日耳曼及義大里亞皆其藩屬今者德義崛起遂與奧義國儕為與國然奧國至今猶時為盟長疆域三千餘里亦大國也故今日歐羅巴洲之形勢德奧義實足與俄法相抗俄法雖有鯨吞蠶食之心而以德義奧三國直界其中互相猜忌互相脅制遂成合縱連衡之局而不敢輕動故歐羅巴洲各國之兵革於今亦得稍息焉雖然竊以今日戰國之勢觀諸昔日戰國之勢則今日之強俄猶古之強秦也古之并六國者惟強秦竊恐今之并四國者即在強俄也何囗今之奧地利亞逼近俄疆而衰弱特甚竊恐俄人之欲肆其心者必將自奧地利亞始也居今之勢為今之計欲堅其合縱之局斷其連衡之勢是在奧地利亞之能勵精圖治轉弱為強則庶足以抑強俄云然僅足以抑強俄猶未足以去天下之大患也欲去天下之大患其必以中國為奧地利亞之助乎夫俄國之盤踞於亞細亞歐羅巴兩洲也猶之一長蛇也其西界之至奧地利亞者其首也其中間南界哈薩克北界白海一囗二面最狹其咽喉也其東界黑龍江者其尾也今使以奧地利亞當其首而角之而中國為之連其吭而扼之截其尾而擊之俾之節折而體解焉則其連衡之大勢可散而天下之大患亦庶幾可去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