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带我去哪里玩?”
谢夫人沉吟道:“一时也想不起,不如明天早上起来架起轻舟,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明月拍手叫好,回转身又问母亲:“娘亲也去?”
王小妹无奈,只好点头道:“去!我去,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
“现在乖乖的回房睡觉,必须马上睡着。”
谢夫人笑了,明月也笑了。
上chuang睡觉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就好比吃饭走路一样,而与吃饭走路所不同的是,一个人想很快入睡却偏偏很不容易。
王明月只有瞪着美丽的大眼睛,呆呆的望着薄如蝉翼的床帏还有屋子里淡淡的月光。
常人看来睡觉种享受,明月也常常这样想,现在尤其是想睡着做个好梦,可是依旧睡不着。
王小妹对此很了解,她知道小孩子们一听到明天有玩乐,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明月是小孩子么?
她的个头已经快有谢夫人一般高了,对于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怎么说也不是一个小孩了。
王明月对着屋子里暗淡的光,遥想明天的事情,生活不仅平静而美好,多一些变数,多一些乐趣,是明月最喜欢的事情。
明月终于睡着了,王小妹进来看的时候,明月正抱着被子,嘴角还泛着甜甜的微笑。
有什么事情能比女儿的微笑更值得高兴的呢?人若欣喜,必定无寐。
等到天光大亮,倒是谢夫人先起来了。
谢夫人听到外屋王小妹微微的鼾声,不由得笑了,自己起来轻手轻脚梳妆完毕,随手关好门,径直来明月房中。
明月正在池塘边上喂鱼,谢夫人十分诧异平日里懒懒的才起床的干女儿怎么一大早就起来了,笑道:“明月儿,今天莫非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明月抬头一望是干娘来了,忙道:“哟!干娘也起的挺早。”随手把手中鱼食尽数撒在池中,任由鱼儿你争我抢,池塘中泛起层层涟漪。
“干娘,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谢夫人道:“傻丫头,急什么,我们总得先吃了早饭才去。”
明月也笑了,四周望了望道:“就让婆子们把饭摆到那边亭子里吧。”
谢夫人道:“入秋天气,你不觉冷的很吗?凉亭里风大,我们还是去前院支一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秋日里的朝阳在薄雾中更显出淡淡的影子,房檐和屋顶上都好像铺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明月正看的出神,忽然听到吱吱呀呀的鸟语声。
明月觉得鸟语很熟,似乎是春日里听过的燕子,循声而望,果不其然,真是燕子。
明月讶然道:“干娘快看!燕子!”
谢夫人抬头看看,淡然道:“是燕子呀,这有什么奇怪的。”
“春天才有燕子的!”
谢夫人笑了,明月在她的眼睛里依然是天真无邪,还很不懂事。谢夫人解释道:“一到入秋时节,北燕南飞,我们在江南,自然是江北的燕子飞来了,不想今年秋天来的这么快。”
王明月恍然,拍手道:“这样我在冬天也能听到春天里的燕语呢喃了!”
谢夫人吩咐外面准备船只,谢衡闻说姐姐要出门,也要跟随,谢夫人道:“我只是带着月儿出去逛逛,你还是忙你的去吧,休得打扰了我娘儿俩的雅兴。”
谢衡唯唯。
晨雾如淡烟绕流水,欸乃一声橹响,小船荡开了。
谢夫人犹自坐在乌篷里,静静的听小桥流水人家的叫嚷,尘世的喧嚣。而明月却和撑船的老婆子抢竹蒿。
谢夫人淡淡的道:“就让明月撑吧,月儿,你可仔细些,别掉进水里。”
明月高兴的应了,摆弄着小舟,随性而起,也不知要荡到何处。
西塘镇的东郊是片荒林,住着一户人家,传说是南宫世家的后人避难到此。
南宫家里的主人叫南宫楚,是镇里学馆的先生,似乎没有夫人,却有个二十出头的儿子,大家都唤他南宫十一。
大家都认为南宫十一是教书先生南宫楚的儿子,爷俩儿相依为命在西塘镇已经有十多年了。
大家都很奇怪南宫楚怎么不让孩子进自己的学堂,南宫楚只是淡淡的道:“我在家里教犬子也是一样的。”
荒林里只有南宫一家,偶尔有去拾柴的西塘人常常听到十一郎的朗朗读书声还有练剑时候剑锋划破风的声音。
于是大家常向南宫先生贺喜:“原来令郎文武双xiu,将来一定是国家的栋梁啊。”
南宫楚此时只是笑笑,笑声中似是欣慰似是凄凉。
谁也不知道南宫父子的身世,谁也没去打听,人们只知道南宫先生饱学大儒,教书很是严谨,南宫十一郎聪明善良,待人十分平和,只要有人来林中打柴,不论樵夫还是渔人,都会让到屋子里歇息吃喝,大家都道他是个稳重而且懂事的少年。
王明月在不经意之间就把船儿划到了荒林边,水往东流,船儿也往东走。
明月奇道:“干娘这是什么地方,我还从来没来过哩!”
谢夫人出来一瞧道:“哦!这是东郊的荒林呀,这么快就出了镇,看来月儿撑船大有长进了。”
明月笑道:“干娘谬赞,月儿会脸红的,我常常听说树林中妖魔鬼怪最多,想必这林子里也有不少鬼故事吧,干娘说来听听。”
谢夫人故意恼道:“晴天白日家的,说什么鬼神,想听回去问你娘去,我可不知什么鬼神。”
明月和谢夫人的说话声传道林里,前来河边浣衣的南宫十一听的真真切切,不由得抱着一叠衣服怔住。
他很少听到这女子银铃般的嗓音,不觉有些痴了。
明月正要央夫人讲故事,眼波流动,发现林中有异,明月眼尖,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十一郎吃了一惊,赶忙抢步出来道:“小可南宫十一,前来河边浣洗衣服,不知夫人和小姐前来,绝非有意冒犯,还望见谅。”
谢夫人看了一眼道:“你就是教书南宫先生的儿子十一郎?”
“正是!”十一郎不敢抬头,他只看到乌篷船上有个大大的谢字,知道是西塘谢家的船。
谢夫人点点头:“果然一表人才。”
明月插口冷笑道:“一表人才?我看一个大男人家才不会自己出来洗衣服呢!不羞。”
南宫十一郎闪目一瞧,待要辩驳,不觉心神一怔,只见眼前站着个绝美的少女,撑着船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脸真的红了。
谢夫人呵责道:“明月不得无礼,南宫公子没有娘亲,只有自己洗衣了,我女言及公子伤处,还望公子莫怪。”
十一郎头更低了,忙道:“岂敢岂敢!”
明月一听说原来如此,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甚是可怜,也道:“公子恕罪,小女不知,取笑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