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娘凄然一笑:“这些都是真的,我现在是南宫夫人,我的丈夫是南宫长乐,我们家本住在江南西塘镇。”
嵇喜怔怔的看着梅三娘,再看看梅三娘淡黄的衣衫,早已有些破旧,不知心里是失落还是悲伤。
过了半晌,嵇喜才长长叹道:“南宫夫人,好,南宫夫人,故人嵇喜如今请夫人进城暂住几日,待中秋过后,再为夫人收拾行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知夫人肯赏脸否?”
梅三娘也愣住,细细一想,自己不仅衣衫破旧,身无分文,此去西塘山遥路遥,靠自己本人根本无法回家的。
于是梅三娘点了点头:“如此多谢了。”
张武道:“请夫人上马。”
张武牵着马,嵇喜走在前面,也不回头道:“在这几个月里,你一定受苦了。”
梅三娘轻轻道:“嗯。”
“你是怎么去的西塘镇?怎么认识的南宫长乐?”
梅三娘又轻轻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自离开洛阳月余,流落江南,有一日路过西塘镇北轩辕集,认识了被顾一追杀奄奄一息的南宫长乐,之后我们患难见真情,后来就在西塘镇里,由长乐的叔父主持了婚事。”
嵇喜唯有长叹,缓缓道:“原来如此,且不知南宫长乐待你如何?”
梅三娘道:“我们是患难相交,他待我自然是好的。”
嵇喜再不说话,日已西斜,三人回到洛阳东门,进进出出人还是许多,大多数脸上都挂有节日的喜庆。”
守卫的军士都认识嵇喜,纷纷躬身道:“嵇将军回来了?”
嵇喜只是点点头,也不去在意军士们诧异的眼神。
不止军士,过往行人都纷纷侧目,只见大名鼎鼎的将军居然在马前步行,而马上却坐着的是一个破旧黄衫的女子。
梅三娘此刻也低下了头,三人刚走到门里,就听路旁有人道:“喂!你看,她究竟是公主还是郡主,怎么如此尊贵?”
另一个道:“我看呀,她应该是嵇将军的亲戚或是朋友?”
嵇喜霍然抬头,就看到长孙公子家的两位丫鬟,小碧和还真。
而还真却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嵇喜。
嵇喜勉强笑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真也冷笑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嵇喜道:“你们若要等我们,不妨站在城门口,若不是在等我们,你们索性回了逍遥谷,快快乐乐吃月饼过节去。”
小碧道:“我们确实是在等你。”
“等我?”
小碧又补充道:“嗯!但我们公子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踏出洛阳一步,违者立斩。”
嵇喜笑道:“哦!原来长孙家的家法还是严厉的紧呀。”
还真依旧冷笑道:“我们家的家法厉害,还不及嵇喜将军的剑法厉害。”
“哦?你不是说没有出城,难道你竟全看见了?”
还真道:“见倒是没有见,只不过看见你的宝剑已经换成宝刀,而你的剑却送给她了。”
嵇喜笑道:“这有什么?”
还真道:“我素闻,习武者宝剑重于性命,更何况是北国嵇大将军的剑。”
嵇喜又道:“你还看出什么来?”
还真道:“我还看出嵇将军定然是打败那个老头,虽没有亲眼见将军神采,但一想起来还是令人神往的。”
马上梅三娘道:“此非将军送我剑,乃是我剑被削断,特用此剑来御敌的。另外我本是将军的一个丫鬟,因将军念着故旧之情这才相救于我。”
小碧和还真都怔住,还真叹了口气道:“原来将军英雄如斯,可惜聚贤楼上酒菜都凉了。”
嵇喜这才想起午饭还未进,苦笑道:“你们应该吃了吧。”
小碧摇头,“为等将军,贱婢们不敢擅专,如今也已然不能吃了。”
嵇喜道:“又何苦如此,不如都到我的府上,我令家丁去做,张武,速去先回去准备桌酒席,我们随后就来。”
进了城,梅三娘也索性跳下马来,三个女子并肩而行,嵇喜只好牵着马,跟在后边,依然躲不开众人们的目光。
小碧和还真七嘴八舌的问梅三娘:“姐姐怎么称呼?”
“南宫氏。”
小碧奇道:“你出嫁了?”
“嗯,出嫁了。”
还真道:“你原来真是将军府的丫鬟?”
梅三娘心驰远方,点点头:“我本来在尚书府做事,也算是将军的丫鬟。”
小碧道:“那怎么你嫁了人,为何还要在聚贤楼卖唱?”
此问嵇喜也想知道,只是不愿启齿。
梅三娘淡淡道:“我新婚不久,就被仇家追杀,那老头劫持我来洛阳,一路上盘缠用尽,逼我用卖唱这个法子一路才到了这里。”
还真同情道:“哎!我们本也是长孙公子家里吹xiao弄玉的,不想姐姐比我们还要受苦,当初乱品评姐姐的歌声,原来是事出无奈,我这里先赔罪了。”
嵇喜心下叹息,但脸上依旧笑道:“若要赔罪,回去先罚酒一大碗。”
黄昏,又是昏黄。洛阳城被笼罩在一片苍黄的暮色之中。
今日的黄昏自然与往日不同,因为今日便是中秋,黄昏后,月亮升起,城里定是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刘伶站在千日醉的门口,仰望巷子外墙角的飞檐,远处高楼的雕梁画栋,一切的一切,都沉浸在苍茫的暮色中。
刘伶却端着酒杯,沉浸在柔肠百转的回忆里。中秋本来是亲人团圆的日子,他却只能在酒肆前,端着酒杯,遥祝远在故乡的母亲身体安康。
落叶飘散,而游子的心宛如落叶的心,终究要落叶归根,心怀故土。
刘伶甚至想,就算回不了家乡。自己依然可以回的了酒乡。
酒醉岂非是最好的归宿,哪怕只醉一夜,醉一场。
唯有酒可以使自己忘却任何烦恼,哪怕天塌下来,也可以不管不顾。
刘伶望着巷子的尽头,喃喃道:“山涛和嵇喜也该来了吧,莫非他们把我忘了?”
忽地,只听巷子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刘伶笑了,来的只有一人,身着长衫,头带逍遥巾,远远的就朝刘伶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