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昙花开得多艳啊,好像吸收了她的血似的。
——曲瑞阳
博源医科大学
曲瑞阳望着屹立在面前的高大牌坊,回想起七年前自己第一次站在医科大门口的情形,那般激动和高兴无以言表,奋斗了几年终于可以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只可惜,世事难料,好景不长。
曲瑞阳有意识的阻止自己记念起往事,虽然一再告诉自己没事了,事情过去了,可每每想起,心中的抽动不减一分,水过留痕,何况是感情的事呢!
曲瑞阳右手一拧,机车呼呼发动,咻地一声穿越学校大门,手中的课程表随风飞扬。
今天天气很冷,曲瑞阳固执地穿着黑体恤和紧身皮衣,他喜欢冻得麻木的感觉,如此,心也可以变得麻木,看见往昔热爱的校园亦不会悲伤,更加不会感叹命运的不公,如果不是K先生,他现在已经获得了硕士学位并顺理成章的进入市局工作,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医,在第一线和K现在较量。
的确,他很感谢狄烨明记得他,因为K先生,他无论如何也要亲手抓获!那个夺取母亲性命,让自己再次成为孤儿的‘病毒’他一定要摧毁!
他取下安全帽,甩甩了凌乱的头发,眼神迷离地看着五号教学楼,已经三年没有来了啊。
他夹着安全帽直径走到二楼左手边第三个教室,正准备开门,听见里面朗朗的讲课时,手迟疑了,笑容溢出嘴角,真心的,狡黠的,纯真的微笑。
他来到后门,轻轻的下压把守,躬着身子蹑手蹑脚地窜进教室,向坐在最后一排的女生点头笑,女生会意向里挪了一个位子,红着脸低头不语,曲瑞阳悄悄说了声谢谢,女孩头低得更下,大眼睛偷偷的瞟着陌生的帅哥,心乱了节奏,这人的气质好像他……
曲瑞阳知道自己很有女人缘,这几年游戏人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娇的、泼的、乖巧的、放荡的,性格耿直的,攻于心计的,就旁边这位带着黑框眼镜,打扮土里土气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对自己有意思,她长得不错,皮肤超好,完全可以说是肤若凝脂,胸部也够大,可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今天回学校不是为了把妹,就算是把妹他铁定不会在医科大找,学历高的女生整天只晓得埋头书本,又清高又没情趣。
曲瑞阳小声问道,“你迟到了?”
大学里,坐最后一排的学生要不是混日子的,要不是迟到的,若是一个人坐在坐最后一派,百分之百是上课迟到。
女生点头,“还好没有被发现。”
讲台上站着一位五十多岁,衣着整洁,慈眉善目的教授,手舞足蹈讲得眉飞色舞。曲瑞阳笑了笑,病理学教授是出了名的火眼金睛,一进门就会扫遍每个学生,记住所有人,中途谁来,谁走,他一清二楚。看见他,曲瑞阳不禁想起当年初来乍到,师兄们提醒他们千万别冒犯病理学田教授,否则他会折磨得你欲死不能,会让你的课业一路亮红灯。曲瑞阳不以为难,依旧做他的三好学生,加上性格温顺,颇得各位教授喜爱。
“……一般来说,老年人的尸体冷却快,青壮年比较慢,刚生下来的新生儿,在死后5—10小时即可降到与周围环境相同的温度。”他随意指了名学生,“你起来,告诉大家尸体冷却的快慢与死因的关系。”那学生耷拉着脑袋嗯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田教授大怒,像古代审凡人的县太老爷,拍案发飙,“这都不知道你上什么学,你以后不用来上我的课了,这学期你也别想及格!”
学生有怒不敢言,样子甚是可怜。
坐在曲瑞阳和女生前面的两女生小声议论,骂田教授是变态,专门以折磨学生为乐,曲瑞阳不觉笑了笑,田教授严苛,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学生。
“最后那个穿黄色衣服的女同学,你们在嘀咕什么,起来回答问题。”
女生没想到会被逮住,脸色涨红,“那个……我……”
“不会还敢上课开小差!”田教授瞥见曲瑞阳,微微吃惊,狐狸眼一亮,“穿灰色大衣的,你说。”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到曲瑞阳身上,对他指指点点,猜测他的来历,看到他和女生坐在一起,露出暧mei的笑容,纷纷议论起来。
曲瑞阳处之泰然,对旁人的议论置若罔闻,起身娓娓道来,“慢性消耗性疾病、大出血、溺死、大面积烧伤死者的尸体冷却速度快,猝死、机械性窒息死,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尸体冷却速度慢些。此外,脑炎、流行性脑膜炎、流行性感冒并非肺炎等患者死后由于细菌、病毒的作用,体内的分解增强,产热活动增加,所以尸体的温度暂时可以处于上升状态。另者,日射病患者死后,由于临终时颅内温度升高,神经系统功能发生障碍,尸体温度不会立即下降。再者,破伤风、癫痫或士的宁中毒者,由于死亡前长时间痉挛,体内产热增加,尸体温度升高。”说完学生们发出一阵惊叹和掌声。
曲瑞阳自信地扫视自己的学弟学妹,目光与田教授交汇,田教授满意的点头,正想说些什么,下课长铃拉响,学生们抱起笔记本三三两两从曲瑞阳身边走过,猜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久别重逢的师生俩很有默契的留在空荡的教室里,曲瑞阳提着安全帽走到他面前,“教授,好久不见。”
田教授仔细打量昔日的爱徒,看他的穿着打扮,气不打一处来,拎了拎他的皮衣,“你这穿得什么东西!”
曲瑞阳笑笑,早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会被骂,所以来之前取下来身上的环饰,省的他老人家一怒之下扯掉,血溅当场可是很痛的呀。
“没办法,人穷只能穿这些,嘿嘿。”曲瑞阳挠着鸡窝头,咧嘴笑,“教授,我准备参加市局法医课的考试,如果过关的话,我就能在里面实习,您不为我高兴吗?”
田教授委实不晓得是该喜该愁,“如果你没有退学,现在已经是位真正的法医,为什么不听我们劝执意要退学呢?”
“没钱,我很懒,不想半工半读,再说四年里我已经将七年的课程全部自学完,上不上学对我来说没多大的意义。”
田教授皱眉,不想和他废话,:“既然没有意义,你回来做什么!”
曲瑞阳收起玩世不恭的痞气,正色道,“不瞒您说,我是为了夏雪回来。”
田教授停住脚步,疑问道:“案子不是结了吗?”
曲瑞阳反问,“教授以为呢?”
田教授垂下眼帘,沉默半刻,“你,又开始查案了?我以为你不会再……”
曲瑞阳打断他的话,“教授,如果没有课的话,我请您喝茶吧。”
俩人并排走过裘法祖广场,,田教授问道,“我们几个教授都以为你会回来,没想到你竟然退学,此后下落不明,你现在在做什么?”
曲瑞阳讪笑道:“老妈死后留了一间店面,正好在中学附近,我把它改成了格子店,做学生生意。”
“你走后,系里的老师都很惋惜,我本来打算推荐你出国深造,没想到表格还没提出,你就……”
曲瑞阳夸张地说,“出国呀!教授你怎么不早说,否则我就不退学了!”
田教授很不喜欢他如今的德行,从前那个尊师重道,言行规矩的曲瑞阳怎会变得如此吊儿郎当?三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们来到学外的一间茶室,仿古的装潢,全木制桌椅,京味儿十足的戏曲和幽幽茶香弥漫着整间茶室,宁静,优雅的环境是教授们的至爱。
“瑞阳,你知道我们几位教授多么器重你,从没有把你当做一个普通的学生,瑞阳,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退学,你不是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医吗?”
曲瑞阳眼神一黯,埋头呷了口香茗,舌尖的苦涩在唇齿之间留痕,却是一瞬即逝,“想让我成为法医的是我老妈,她说法医工资高还是金饭碗,呵呵。”
“曲瑞阳!”田教授气得发抖,对他来说法医是一个神圣的职业,岂容不知小辈以金钱来玷污!
“教授,你觉得我变了,对吗?狄大哥也被我气得不行。”他笑着说,“我应该像从前那样?可是,没有办法再失去亲友了啊。”
看见这样的曲瑞阳,田教授想起来自己的另一个得意门生,他们俩无论经历还是德行都十分相似,气消了大半,“瑞阳,事情过去了,悲剧不会在发生,你应该向前看!”
“我正在向钱看。教授,今次来我主要想问问关于夏雪的事,她是您的学生对吧。”想要了解学生情况应该问与学生关系最紧密的辅导员,但曲瑞阳以为田教授眼睛毒,可以给他特别的见解。
“夏雪这孩子我记得非常清楚。你记不记得以前大家说你像谁?”
他想了会儿,“好像说是上两届的学长,说我指不定可以超越他?”他一时没想起那人的名字。
田教授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已经超越他了。你的理论知识不比他差,实际操作更是令人佩服。”
曲瑞阳听到老师表扬,不好意思起来,“嘿嘿,自然,自然,谁叫我是曲瑞阳。对了,您说他实际操作不行,他怎么毕业的啊?”
“超常发挥!超完美解剖!这是解剖学教授给他的评价。”
“哦……教授你说的学长该不会是狄烨明的表弟陆逸?”
“嗯。”他奇怪地问,“你不记得他了?你们上次不是代表学校去S市参加了大赛吗?”
大赛?还是一起参加?我怎么一点儿不记得,如果真有此事,我见他两次,他也没认出我呀……
他没有注意曲瑞阳的疑惑,说“以前,陆逸身边总是带着一个女孩,俩人每天笑嘻嘻的,小日子过得不知多幸福,后来女孩成了我的学生,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夏雪,再后来,陆逸身边的女孩不见了,那以后,再没有见过陆逸身边出现过别的女孩。”
“教授,您觉得夏雪是个怎样的女孩儿。”
“学习成绩平平,据说是话剧社的社长,很受班上男生喜爱,看起来是个开朗乐观的孩子,从不惹是非,随波逐流,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把自己藏的很深,不让任何人触及到真正的自己,这和她哥哥的死有关吧。”同样失去了亲人,他完全可以体会她的感受,“不管过去多少年,依旧无法忘却。”
他惊诧道;“你知道她哥哥的事?”
“教授如何得知?”自己在查夏雪的案子,晓得夏天的事不足为奇,可教授为什么知道夏雪初中时发生的事?
“陆逸和夏天是好友又是夏雪的前任男友,我则和陆逸家有些渊源。”田教授如实说道。
“对于夏雪的案件,您有什么看法?”曲瑞阳听着,心中有了计较,看来找他是找对了,只是他似乎对陆逸的关系好像有些隐约其辞,陆逸这个不能拿解剖刀的天才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曲瑞阳不禁想要了解。
“22号晚我不并在学校,没有见过尸体无法做出评判。”
曲瑞阳诡异地笑,不知从哪儿变成一张现场拍摄的照片,田教授见照片上的女人鲜红昙花黑旗袍,瞳孔骤然紧缩,仿佛见到了可怕之物,拿着茶杯的手不停地颤抖,曲瑞阳晓得他想到了什么,忽然玩心大起,恶作剧般地说,“教授,您看她是不是和阮玉很像,炽烈的昙花开得多艳啊,好像吸收了她的血似的,媲美绸缎的长发迎风舞动,听人说,她因颅内血管爆裂而亡,脸色紫红,还是血瞳呢……”
田教授直勾勾地盯着照片,滚烫的茶水将手烫出红印都浑然不觉,强烈的反应让曲瑞阳疑窦丛生,莫非教授认识阮玉?
“教授,您认识她吧。”他试探地问。
“不!我不认识,我不认识她!”田教授霍然站起,激动地将照片撕得粉碎,看着照片的残肢,眼中腾升起深刻的绝望,喃喃地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
“教授,你怎么了?不会什么?她是谁?”曲瑞阳按住他的手,逼问道,“教授,她是阮玉对吧,阮玉回来索命了。”
田教授猛然抬头,眼睛布满血丝,咬牙切齿地说,“一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