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夏天的声音让那姑娘身体一僵,赶紧否认道:“夏先生,你认错人了……”
“你是长途客车上的那个姑娘吧!蓝~蓝梨花是吧?如果不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姓夏?”夏天有些激动,“原来你一直在这里!而且看起来……你真是身怀不露啊!完全看不出你的身手这么好,从那么高的房顶上轻轻一下就跳下来了!难道这个就是小说中才有的飞檐走壁的功夫?”
“你……”姑娘显然没想到两人不过几个星期前的一面之缘,居然被这个汉人记住了名字和样貌(她不知道是自己与众不同的香味暴露了身份),自己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的打算一上来便被拆穿,气得一把扯下面巾,露出那即便在夜色中也显得皎洁素美的面庞。
只是她柳眉倒竖,粉面含霜,冷冷的侧身看着夏天说道:“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别人既然蒙着脸,就有蒙着脸的道理;你个傻蛋干嘛揭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是?”
“啊?”夏天本来想走上前几步说几句,对蓝梨花的冷言责怪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看到前方那对被蓝梨花判定被那什么失心蛊附身的母女突然有了异动!
只见那边两人借着门廊下灯影晃动的机会一个错身,柯大娘口中喝喝作响,一手持剪一手举棍,高高的向这边扑了过来;而斑鸠头也不回的朝墙外冲去!
“哼,想舍卒保车么?”蓝梨花却根本看都不看迎面扑上的女人一眼,双眼直盯着远离的斑鸠;然后夏天便只觉背上被推了一把,直迎向面目凶狠的柯大娘,耳边淡淡的留下一句:“你先替我阻她一阻!”
“啊?”夏天哪里能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然而对方根本不给他思索或者辩解的机会,右手剪子直戳心窝,左手木棍呼啸着砸向头顶!
“柯大娘,对不起了!”因为蓝梨花的那一推,夏天重心不稳,已经来不及躲避柯大娘的辣手攻击。就在这紧要关头,夏天身体向左微侧,右手手肘上抬,左手化掌为刀,刚好分别击在柯大娘的左臂臂弯和右手手腕处!
夏天轻喝一声,接触的瞬间腰腹发力,柯大娘虽然身体强健,关节处也吃不起这种冲撞,木棍和剪子应声而落!
夏天这一击的对象如果换做随便一个城里的男青年,恐怕就是直接手折臂断,然而那反震回来的力道甚至让他有种手臂酸麻的感觉,他便知道,对方的身体强度恐怕不逊于那些职业摔跤运动员,根本没受到什么伤害,只要回过身来,便可以对自己展开攻击。
微一迟疑,那一双通红的眼神转了过来,对上的同时,夏天仿佛看到一头陷入绝路要拖人垫背的凶兽!
那一刻,他再也不敢留手!
右手手肘顺势下砸,狠狠的撞在柯大娘的两眼之间;然后蹬腿上步,对着中年女人的小腹就是倾尽全力的一下膝撞!
然而……眉心被肘击的柯大娘居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双手一格直接挡住了他的膝撞,然后抓住了他的腿,咆哮一声,将夏天整个人抓了起来,在空中抡了三圈,然后砸向了一旁的房屋!
“靠,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家伙!”夏天腿上被抓的几乎骨裂,更被转的头晕脑胀;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砸向吊脚楼干栏那粗硬的竹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不!我还不想死!”
他狂叫一声,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还能勉强活动的腰腿之间,用那条没有被抓住的腿狠狠的去蹬柯大娘的手!
然而那手腕便真如铁铸一般,任凭他怎么踢怎么蹬都纹丝不动!
“救……”夏天几乎要绝望了,咬着牙瞪向凶手;然后他惊讶的发现……一只细长的手指正缓缓点向柯大娘的后脑勺!
动作轻柔,然而在触及柯大娘的脑袋时,却发出“扑”的一声;就好像是被无形的大锤击中一般,柯大娘一头乱发都向前一荡,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顺带将必死无疑的夏天拉离了方向,砰的一声,全身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
这是夏天有生以来第一次和死亡如此的接近;乍死还生,他全身虚脱一般躺在地上,四肢因为脱力而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浑身汗液如浆,只有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看着那只手的主人。
蓝梨花右手捏着昏过去的斑鸠的脖子,左手的手指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款款几步走了上前站在夏天的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有些幸灾乐祸:“嘛,夏先生,小女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胆敢和中了失心蛊的人近身肉搏,城里的汉人可真是艺高人胆大,梨花真是佩服佩服。”
“你……你……”夏天很想跳起来质问她为什么不说清楚,然而口齿打战,除了几个你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动弹不得,也好,正好方便我向你说明一点事情。”蓝梨花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夏天的脸,“夏先生,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你揭穿了我的身份,其实是一种很不明智的举动。”
看着夏天有些疑问的眼神,蓝梨花恶作剧的戳了戳他的鼻尖,轻轻笑道:“人家呢,并不是这个集镇的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其实这滇东北苗疆之中,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那里的人掌握着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被外面的人敬畏着,将那里称之为圣坛。而我就来自那里,也是这一代的执蛊圣女。”
“桎梏圣女?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邪教?”夏天看着眼前晃悠的那青葱般的手指,心里有些发毛;奈何全身脱力性麻痹只能靠自然恢复,便是想偏下脑袋躲一下都不能。
“我们苗家的圣女虽然行为上要求没那么严格,但是在单独外出的时候有那么一条规矩,不能被外人,特别是外族人知道真正的身份和能力。否则,圣地便会派出杀手将知道的那人直接抹杀,完全不理会对方的身份地位。很不厚道的做法呢,不过总不能让外界知道我们的能力不是?不过因为大多数圣女一生都不会离开圣坛,所以这条规矩也很少有需要执行的时候。不过呢,因为我最近刚好陷入了一个瓶颈期,因此才软磨硬泡找长老们要到了这次苗族少女幼童失踪案的调查权。不过也就是这样,夏先生,不幸知道了我面貌名字和能力的你,按照规矩是会被抹杀的。”
满意的看着夏天眼中闪过的一丝惊恐和不甘,蓝梨花才笑着晃晃手指:“不过呢,本小姐不是那种无情之人,而且怎么说你也算是帮了我个小忙;现在有一条生路放在你面前……就看你愿不愿意选了?”
“你……你说……”夏天吃力的说道。
“圣坛派出的接应人员已经到了,不过刚才我出去追那个女孩的时候已经打了信号,让他们跟着线索去抓捕幕后真正的犯人,也就是失心蛊的蛊主。也就是说,在他们回来集合之前,我们还有点时间完成一个手续。”蓝梨花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袋子,“这是我族的一种奇药‘小偷’。只要吸入一点点粉末,便会让你忘掉一天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怎么样?用了这个,你就不会有看到我的记忆,自然也谈不上揭穿我的身份;就算是长老来对你使用催眠术,也探查不到什么。这样一来,你的小命也就保住了,怎么样?”
“你……是……说……至少……一天的记忆?”夏天气喘吁吁的说道。
“没错,不过这个是个概数,稍微多一点便会忘掉甚至一个多星期的事情,很不好控制的药诶。”
夏天有点犹豫。虽说忘掉一天的记忆可以保住小命,但是……
那样一来,今天得到的关于蛊的情报,也就烟消云散了啊……自己还没来得及记录在笔记上……
他面上犹豫不决,蓝梨花就有点不乐意了:“喂,你个大男人,做决定给我快点,别扭扭捏捏像个汉人娘们!”
“我……你……”夏天内心极其挣扎。然而最后,生存的愿望占了上风;毕竟就算丢了今天的记忆,但是既然蛊术是存在的,自己也肯定能够再次寻到线索;而且百灵已经找到,就在家附近并没有出事,肯定还会有机会重新开启自己这段记忆的!
就在他好不容易张开口,想要吐出一个“好”字时,蓝梨花突然脸色一变,低呼一声:“不好!”
然后顺手将夏天一提一抛!
柯大娘倒在地上的身体突然如同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没两秒钟,猛的炸裂开来,血肉横飞!伴随着四溅的血肉骨屑,一团灰败腥臭湿淋淋满是内脏碎片的烟雾向蓝梨花这边扑了过来。情急之下,蓝梨花顺手抓起夏天当了挡箭牌,自己提着斑鸠飞速后退!
“大意了,没想到那人居然用毒蛊作失心蛊的本体,还有魄力让它自爆!看来叔叔伯伯逼他逼得很紧!”蓝梨花手中轻点,数团粉红色的烟雾从袖子里飞出来,没多久就把面前的烟雾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地上散落的那些身体碎片也没有放过。
“只是……这下难办了……”蓝梨花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夏天身上慢慢发起紫色的血泡,眉头越皱越紧。
她视线一直在夏天脖子处打转,拳头捏起又松开,眼神也是阴晴不定。
“算了,你变成这样我要负很大的责任,身为圣女不能将自己的过错推到无辜的人身上。”她终于松开了手,走到夏天的身边,轻轻踢了他一脚,“便宜……你个臭小子了。”
……
夏天是给痒醒的。
原本意识逐渐恢复的他只想闷头大睡,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全身皮肤下便好像逐渐爬出了无数小蚂蚁,酸麻难当,最后大叫一声便要跳起来。
“别动。”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按了下去,然后只听见嗖嗖嗖几声,夏天便觉得手脚被坚韧无比的带子缚在了床上,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痒……痒死我了!”夏天终于忍耐不住,睁眼大吼道,却没想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铜铃大小的眼睛,嘴角獠牙向外扭曲,口中更冒着浓浓的黑烟,嗡嗡嗡的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蚊虫在飞舞;那个人几乎把脸贴到夏天的脸上,蠕动的黑烟仿佛要窜进夏天的口鼻之中。
“小子,要想下半辈子还能活蹦乱跳,就给我老夫我老实忍着。”那青铜面具后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只是夏天能够清楚的感到它的恶意,哪里理他,不停的挣扎道,“老家伙,你对我做了什么?告诉你,我什么也不知道,别以为能够用这种酷刑让我屈服!”
“哼,臭小子不识抬举!也罢,现在就算让你就这么挂掉,老夫养的蚂蚁蛊也没办法收回来,就便宜你小子了!”那戴面具的老头哼了一声,一只恶心的青绿色指甲伸到了夏天的额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点在了夏天的眉心。
夏天哼都没哼一声,便昏了过去。那一点青绿从他眉心迅速扩散开来,如同蜘蛛网一般将整个面部包住;此时向下看去,便可以看到夏天体表的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颗粒在蠕动,时不时的破裂开来,流出紫红色的腥臭血液。
这些血液流到了床上,被肉眼不可见的缝隙纹路吸了下去,最终流到床尾的一个黑色小木钵里。
“白爷爷,他怎么样了?”这时,竹门被推开,穿着一身花布便衣的蓝梨花走了进来。
“让老夫用了整整一坛蚂蚁蛊,他就是想死也难。”老者地位颇高,见到圣女身份的蓝梨花也只是微微点头行礼,先是有些自得的轻哼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脸上无甚表情的蓝梨花,话语里颇为忧虑,“梨花,这次你擅自将这个汉人带回圣坛,实在有失考量,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如果那几个执事非要就这件事情追究你的责任,便是我们几个长老也维护不住你啊。”
“我知道,还不就是那个小穆塔在背后挑起的事端?”蓝梨花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露出厌恶的神色,“前些年仗着父亲是外坛执事长老向我求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结果明明在公平决斗中输给我,到现在还不死心!白爷爷,当时我用这个人当了挡箭牌才躲过那潜伏的毒蛊,做的事情已经让我非常惭愧,如果再见死不救,我怕有了心障,以后会再难有寸进!”
“老头子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帮你了。”老者摇摇头,“对了,你姐姐前段时间回来了,一直在祭坛处维系封印;她好歹在外面这么久,见多识广,你去找她商量下,说不定会有办法?”
“恩……”蓝梨花看了夏天一眼,眼神难得的温柔了一点,“他好转过来后,白爷爷你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有些事情如果不和他说清楚,恐怕后面会有点麻烦。”
“你心里有数就好。”老者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