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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在蓝天碧水中永生——追记广空航空兵某部一等功臣黄勇

22岁零6个月,在生命的长河中才刚刚开始闪烁却又陨落了,他没来得及凭坚强的意志去开拓自己的天空,也没有来得及用坚实的肩膀去呵护爱他一生的亲人和朋友,也许他甚至连生活的真谛都没完全理解,但无情的水吞噬了他年轻的生命……

逝者如斯,而刚过知天命年的慈父却丢不下对儿子的一片痴恋,时常来到儿子牺牲的地方久久徘徊,这里水平静了,而他的心情却波涛汹涌:2003年7月23日,儿子黄勇——广空航空兵某部机务二中队特设员、一级士官,在他50大寿前3天,为救一名溺水的大学生而光荣牺牲了。3天后,本来儿子从部队休假回来给他庆祝大寿的日子,变成他为儿子送行的日子。

父亲很了解儿子的行事风格,在部队经过千锤百炼的儿子做事雷厉风行。他清楚地记得参军快5年的儿子,回家总共才2次,第一次是2002年9月,儿子在家休假一半时,突然归队了,走的是那样地匆忙,当时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一个星期后,儿子写信回来告诉父亲,党组织已经批准他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他是怕耽误了入党宣誓而提前归队的。

第二次回家,黄勇仍旧走得那样匆忙,尽管父亲以他中年人的成熟和理智强抑制着悲痛,但儿子牺牲的事实对他来说,无疑是次巨大的打击,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大的悲痛莫过于此。

英雄壮举

2004年2月20日,记者一行来到了黄勇的家乡——邵阳市邵阳县九公桥镇。被黄勇救出的大学生王瑛,事隔半年的他,时常梦里惊魂:当他在生与死的边缘时,总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托起往上推。见到记者时,王瑛泪流满面,在他的叙述里,记者分明感受到了他对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恩人有着无限的感激,同时他也有着无穷的遗憾:在他昏迷中,恩人是怎样将自己顶出水面,而他自己却被水库涵洞吸进去那惨烈的一幕。

这一幕对王瑛来说,确实成了他永久的遗憾,而对黄勇的几个同学和水库管理员来说,却又永久活生生地烙在他们的脑海中,并时常感动、激励着他们。

2003年7月23日下午5时许,天气炎热,邵阳市松坡公园——一个以蔡锷将军名字命名的公园。

充沛的降雨使得松坡公园老屋桥水库的水位再次涨至最高。为此,沿大坝斜面布设的一个个涵洞开始放水减压,由于天气炎热,不少人纷纷下水畅泳嬉闹,稍有水性的当地青年王瑛也在大坝斜面上洗澡。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靠水库岸边的几个漩涡,正如同一个个等待吞噬万物的黑洞……

为庆贺父亲50周岁休假回家探亲的黄勇,应约与6名中学同学到公园聚会。他们围坐在老屋桥水库边的一片草地上兴致盎然地谈古论今,一切是那样的祥和,那样的惬意……

“救命啊!救命!……”忽然,从30米外的水库里传来了短促的呼救声打断了同学们的谈话。4名男同学中身材最瘦小的黄勇,还没等其他同学反应过来,第一个站起身,奋力向出事地点奔去。待同学们紧随着他冲到水边时,黄勇已经蹬掉鞋子跃入水中朝溺水者扑去了。

情况十分紧急!这时黄勇从正面靠近了溺水者,并一把抓住溺水者的手,使劲想把他拉过来,但没能拉动。这不行!黄勇又游到溺水者的身后,用力往岸边推,最终还是由于放水涵洞吸力太大,没有成功。

时间在一秒秒过去,危险正一步步靠近。溺水者的求生欲望正在慢慢减弱,如果再不采取果断措施,溺水者就将要被漩涡吞没。危急关头,黄勇一下子潜到水底,双手抱住溺水者的腰部,用肩膀顶住他的身体,使尽浑身力气,奋力一顶,将其推向岸边,恰好被紧随其后的3名男同学接住拖上水库坝台。

溺水青年得救了!而黄勇却因用力过度,体力消耗太大,被涵洞强大的吸力吸入一个直径约38厘米的地下涵洞里。等参与救人的水库管理员唐坤雄、左金良和黄勇的同学回过神来,想把黄勇拉出漩涡时,可惜太晚了。

据水库管理员唐坤雄回忆道,当他们回过神来,他一把就抓住黄勇的手,最初黄勇还能使上一点劲,然而坚持了两三分钟后,黄勇的手就变得柔软得没一丝力气,在涵洞巨大的吸力下,他最终未能把黄勇拉出来,无情的漩涡如同巨蟒的大口,瞬间吞没了黄勇的身体……

记者在黄勇牺牲的水库边看到,这是一个面积有几百亩大的大型水库,其涵洞放水位置和出水口的落差有30多米,坝台的宽度有140米长。据介绍,黄勇被吸入涵洞后,先被吸到用水泥砌成的10米多深的井底,然后经过狭小的涵道和两次四方井的撞击、刮碰,经过140米长且2次90度转弯,3次螺旋式减压槽旋转,4分钟后,才被冲出涵洞出水口。当时,吞没黄勇的那个涵洞的吸力至少有200公斤,洞口直径只有38厘米。

瞬间的惊呆后,所有人纷纷向大坝下方的出水口扑去,这时,大家见到的黄勇已经面目全非,身上所穿的红色T恤已被水冲裂成布条,任凭同学们句句揪心的呼喊,声声欲绝的哭泣,悲壮而去……

烈士平生

英雄的壮举在刹那间把他人生最灿烂的一幕用血呈现给人民,同时也把世界上最美好,最真和善的一面用壮烈、壮美的画面再一次演绎出来。生与死的抉择,黄勇把生留给别人,却把死留给自己,在那救人的瞬间,他也许考虑过他的做法将导致的后果,按照生理学的说法,黄勇在冲向水边时,是不可能不知道危险的存在的。

然而没有太多的考虑,他选择把生留给别人的意识,是否是他一时之想法,让我们开始对黄勇短暂的生命轨迹产生了浓厚兴趣。

1998年12月,18岁的黄勇走进军营,新兵第一课,一天的训练下来,他揉着酸痛的胳膊,给中学好友写信:“现在白天训练,晚上还得到路灯下顶着北风踢正步,有时还得让毛毛雨‘刮耳光’,真不好受……昨天下午训练单、双杠,我一个也不能做,可及格得8个(满分16个),不知道半个月后拿什么来考核?”吃辣椒长大的湖南伢子,天生三分不服输。被誉为“南疆雄师,长空利剑”的英雄部队,更是一种无声的激励。走出部队的荣誉室,黄勇找来本团4位战斗英雄的画像,悄悄夹在日记本中。

新兵训练结束后,黄勇门门优秀,第一个获准单独作业。参军4年半,4次嘉奖,两度评为优秀士兵,8次执行重大任务,两次参加重大演习,安全保障飞行820架次、450多小时。他维护过的11架飞机,优良率达100%。老兵们喜欢他手脚快,脑瓜灵,眼里有活。飞行员说,飞勇子维护的飞机,舒心。

湖南邵阳,孕育过魏源和蔡锷的土地。从这里走来的黄勇,好学多思,刚烈中藏着沉静。他爱读书,从《毛泽东选集》到《邓小平文选》,从《东周列国志》到《鲁迅杂文集》,从《资本家巅峰丛书》到《信仰与理性的辩难》。多少次,指导员把他从水房的灯下赶回屋睡觉,最后只得特许他在学习室里呆到晚上12时。

结束一天繁累的工作,摊开日记本,白纸就是他耕耘的土地。浇水、培土、剪枝,多思的黄勇,做着自己心灵的园丁。一页页展读,人们不由得感叹:一个多么富饶的精神世界!在这片园地里,根植着信念和理想,生长着激情与坚韧。他爱亲人,爱朋友,但首先喊出“热爱自己”。

“2003年4月8日……热爱自己,才会严格要求自己,‘吾日三省吾身’,……坏毛病一丝一毫改掉,好品行一点一滴积聚。”“热爱自己,才能热爱他人,人格上不尊重自己,就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言行上不约束自己,就不会考虑到他人受不受刺激。热爱自己,才能热爱工作……”

从军之初,他曾抱怨“劳动之神格外眷顾我们”,不久却在日记中感慨“累,是一种锻炼,是人成长的历程”。

他从“人生苦短”中领悟到“只争朝夕”,继而思索:“人间最美好的是感动。这感动,不只是别人做了好事感动了你,更重要的是你做了好事感动了别人。……感动别人就是享受自己,享受自己心灵中那最美好、最真诚、最善良的一部分。”

亲人好走

好人留下的遗憾太多。谈起自己的好儿子,黄勇的母亲陈桂英顿时热泪盈眶。在她的心目中,儿子并没有远去,仍然在部队服役;走在街上,看到穿着军服的军人,她都忍不住要停下脚步去看一看。今年过年,当黄勇的同学、朋友、战友到家里看望他们时,陈桂英仍觉得儿子就在他们当中……黄勇牺牲的消息一传开,800多位家乡父老自发赶来,送这个22岁的普通士兵最后一程。他少年时生活过的大湾村,一村老少都来了。85岁的刘冰堂泪如雨下:这伢子,从小就是个“善人”!学校组织学生给敬老院捐煤球,规定每人两个,8岁的勇伢子用编织袋装了6个。80多岁的伍红妹房子被冲毁,勇伢子接连一个星期,天天来帮她收拾砖瓦木料……

“我教过的学生中,黄勇不是学习最好的,却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朱享金是黄勇的中学校长。他还记得,黄勇上学时曾省下26元早餐给家境贫寒的同学交学费。

2003年7月31日,黄勇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并被部队追记一等功。2003年9月,广州军区空军党委作出《关于开展向黄勇同志学习的决定》。2004年2月,空军党委作出决定,向“自觉践行党员先进性的好战士”黄勇学习。

(刊2004年2月23日《三湘都市报》作者滕斌、黄帝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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