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着翠环揭晓说，原来那莲花大棚里身段儿高挑的姑娘就是那从小儿被贪财的父母扮作女孩儿养大的男孩子，师师倒真的有些笑不出来了。
倒不是替这男孩子埋怨他的父母，说些子打抱不平的不痛不痒的话。师师真正动容的是，那个男子果真妖娆，如果不是翠环说破，饶是师师，都着实是没看出来。
师师的心里，就是一动。
都说这世上的女子，环肥燕瘦各领风骚。大宋汴京城中虽然行院众多，乐户在籍的女子不胜凡数，各家姑娘各占绝艺——但是，大宋的上厅行首，却永远只有一人。
现如今，天下无人不知李师师，更没人会把大宋上厅行首的名号给了除了她李师师之外的第二个人。但是，女子韶华终究短暂，今日尚能宠眷无限，谁又能说明天便不会一朝新人换了旧人去？
不是有情无情的问题，只是这时光易逝，红颜已老。也算是，天道之常吧。
师师心下黯然。虽然她是穿越而来，但是毕竟这个身份角色已经规定了下，身为女子的，有几人能逃得过那些虚名去，纵然不想争，却亦不想轻易被人夺了去。
师师再抬眸望向那丽装的男子，心下便有了主意。
三日既过，一大清早，师师便心怀忐忑又憧憬地起了身。
翠环进了门就愣住了，望着师师颊边含羞的模样儿，便笑，“姑娘这是怎么了？”
师师心里偷着乐，心说，要见着秦观秦少游了呀，心里能不偷着乐啊？
就算没记全过几首宋词，但是秦少游的名句却也落英满地了，信手拈来，便是一段心跳：
比如，“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要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再比如，“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继而，“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当年师师身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儿，那些如梦如烟的少女往事里，大多凝集着如同秦少游笔下词作中的意境；后来写网络小说，更不知道化用了多少秦少游笔下的情境，赚了少妇少女们的多少眼泪。
便如此，心中拿那秦少游，直是当了偶像。更兼满历史地都传说秦少游娶了苏轼的妹妹苏小妹，一时才子佳人留下不少的佳话，师师她自然心向往之，外加急欲八卦之。
当然，面对着丫头翠环，师师当然不能那么说了。一来跌份儿，二来师师身旁才子无数，自然不好随便显得厚此薄彼似的。
师师便敛着憧憬，淡然微笑，“今儿毕竟是秦少游的筵宴，他的座上自然都非凡品。我自打上次落水的事情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正式参与筵宴，自然心中格外重视着些。纵然不是官府挂牌的表演，却也不敢怠慢。”
翠环便也正色，“姑娘说的是。姑娘上次落水之后，算到今儿也小一年了的。汴京城中多少人翘首期待再聆听姑娘的歌喉，再一睹姑娘的容颜，所以这一番既然正式参与筵宴，自然要亮个满堂彩才是。”
师师微笑颔首。
翠环知道了师师的心意，自然小心拿捏着分寸，谨慎地给师师梳洗、上头、敷妆。待得妆罢更衣，翠环把手儿地掀开了衣服箱子，按件儿地捧出衣裙帔帛来，搭配了款式与颜色给师师定夺。
师师认真地挨个儿看了，却从始到终没有点头儿的。
这些漂亮的衣裙果然件件都是好料子、好手工的精品，随便抻出来一件恐怕都够人家庄院人家吃喝上大半年，可是却也无太多特别，与这金线胡同里其他行院里的姑娘们穿着的，无甚大的差别。
其实不是大宋的那位“原装”的李师师不够精细，想她以姿容维生，怎能不重视衣衫妆容，无奈被众多行院的姑娘们刻意仿效，纵然费尽心思的衣衫，穿出来不过一次，第二天一早几乎整个金线胡同里都是同一个款式的出来了。
这就是树大招风，这就是偶像效应，没辙。
师师心里一哂，心说咱中国人就一个优点：山寨能力超级强。管你啥国际高级定制女装，还是大牌箱包皮鞋，只要咱电视上一见，第二天立马全中国人民都能享受上……那会儿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王上不就流传过一个风风火火的帖子吗，专门搜集了刘亦菲所有山寨小礼服的图片……明星也穿山寨衣，其实倒真的不一定就是买不起，而是压根儿不知道“被山寨”了——自己对国际流行时尚了解不多，自然也就不知道国内设计师山寨了人家大牌呗……
不过呢，虽然这些衣衫都被山寨了，但是李师师这个名号依然在大宋屹立不倒，这就好。师师微笑，心说，这真有点那句广告词的意思了：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一想到这儿，师师的心便也开朗了，笑眯眯仰头对翠环说，“算了，这些都收起来吧，今天我要另想主意。”
翠环一愣，心说姑娘这怎么又转性了啊？
师师一笑，“咱们今天要见的这些客人，那可都是在众间行院里打滚过的人物，纵然不是他们自己喜欢女色，但是也拖不住会有姑娘们自己登门去求新词的。虽然人家会说，女子嘛，环肥燕瘦，各具风姿，可是看得多了，哪里还有眼睛一亮的感觉？我这再度出行的第一次，必然不能这般随便了去，定要多费几分思量才好。”
翠环点头，“姑娘说的是。不过姑娘倒也不必多虑，汴京城中的乐户女子也不下万数了吧，名噪一时的红倌人更如水浪翻涌不绝，可是自打姑娘多年前挂上了上厅行首的头牌之后，这多年来这上厅行首的名牌上可曾换过第二个人？人间女子的确无数，上厅行首却永远只有我们李师师……”
师师听得心里甜蜜，面上便又是一点桃红。便是翠环也看得一呆，心说姑娘的艳色竟然又增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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