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时候，先生突然说他的头上长了一根白头发，我就笑他，一个男人，在30多岁长几根白发是不足为奇的，我有位同学高中时就开始有白头发，即所谓的少白头。这样的人一般聪明，爱动脑子，也往往是事业成功人士。
可是，所有的头发都是不经我们的同意就变白的。先生说。
我笑了，是啊，谁愿早生华发？但生活给我们送来这样的礼物时，你不得不接受。
突然想起了父亲的白发。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在离家30多里外的县城上学。因为学业紧张，除了寒暑假及元旦、国庆这样的长假之外，我是殊少回家的。一般是父亲一二个月来一次，给我送来零用钱及生活用品。
一个初冬的早晨，我正在教室里早自习，突然听到有人在窗外叫我，抬头一看，是父亲，他给我送东西来了。我非常高兴，但再细看，突然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在他的额头上的一缕头发怎么全白了？就像一团白棉花贴在那里。
我指给他看，他用手捋了一捋，那些白棉花都没了。
哦，是早上的霜。父亲说。
在这样呵气成冰的早上，父亲骑着自行车从30里外骑到我所在的学校，以致额前的头发上都结了霜，晨读到两眼昏花的我还以为是父亲的白发呢，我一边欣慰，一边又觉得心酸难过，仿佛看到凛冽的寒流从四方聚集，齐齐向父亲的额头冲去，然后凝结成霜。
2年后，我考上了大学，父亲送我去省城。
9月，正值炎热的盛夏，我们坐在长途汽车上，5个多小时的车坐得人昏昏欲睡。我只是因为兴奋，而一直看着路两边的风景。
父亲在我身边静静地睡着了，在我东张西望时，我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然后看到了他的头发，我惊讶地发现，父亲刚刚剃过的短头发中已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发茬，尤其是两边太阳穴相连的那一圈，更为密集。
父亲真的老了，那一年他才42岁。
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父亲在那年的春节所说的一句话，“我希望你们一天天长大，但是我们不要再老去。”
原来，坚强的父亲也是怕老的。
十多年过去了，父亲正在日渐显出老态来，这是一件让我觉得即心疼而又无奈的事情。光阴如流水，岁月无情，我也在一天天地走向中年，但父亲永远是走在我前面的，他的老年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降临。
父亲留给我的往往是背影，而我的心里，永远想着的是他的白发。
父亲，是我们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