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晚春落花时节,许多文人墨客都会慕名前来卞阳赏花吟诗作对。尚未出嫁的姑娘们也会粉面红妆,在闺阁梳妆打扮一番。在这种诗情画意的节日里,兴许还会遇见属于自己的姻缘。城内的百姓也极为重视这十年一度的梨花节,老少妇孺会在大街小巷处张挂彩灯,待到夜幕时分,各色各异的灯火照亮整条街巷,伴着梨花的漫天飞舞,全城犹如被花雨洗涤一番。
慕槿如愿说服允淡出府赏花后,由于祁国的风土人情与翎国的大致不相同,慕槿一到街上,就被各种新奇玩意儿所吸引,这走走那看看,跟随其后的允淡直直叹气,满脸显露万般无奈。此时,街道的一角处一群人正围着猜解灯谜,慕槿随即起身奔去。身旁一侧的允淡虽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慢步紧随其后。
“好,下面各位来猜猜字谜,若谁猜出这个字,这坐莲灯可就归谁啦。”一位而立之年的男子,左手拿着小锣,右手握着锣锤,顺势敲击了几下,众人也都附和了起来。
“那各位可听好了。心如寒冰水儿止。打一个字。”那人向四周走了走,笑道。
“心如寒冰水儿止?五王兄,这是什么字啊?”慕槿思索了会儿,便扯了扯允淡的衣袖,允淡会意弯下身靠近慕槿。
“管什么字呢,我们去临水那边看梨花吧,听说那边的梨花开得更锦簇些。”允淡跳过慕槿的问题,向远处看了看。
“哥哥,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字的,对不对?”慕槿咬了咬唇,允淡挺起身,双手紧抱,不语。
“哥哥,阿槿想要那盏莲灯,你就帮阿槿拿了把。”慕槿仰着头看着允淡。
“不行,我们还是快些点,若是父王早早回去,发现我带你出来赏花,我可又得受罚了。而你要是不想再被父王禁足,就乖乖地快些赏完梨花回府。”允淡拉着慕槿准备往人群外挤,慕槿双手托着允淡。允淡回头看了看慕槿,这时慕槿高声喊道:“这还不简单。”交头接耳的人群顿时寂静一片。
“哦,这位小姑娘,你能解?”那人俯下身问道。慕槿和允淡两人此时已停下拉扯,慕槿拽了拽允淡。
“心如寒冰水儿止,心如寒冰般冷,水又停止流动,便是指冷字减去水,则是一个令字,而再加上前面的心,此乃怜惜的怜字。”允淡沉寂了会,余光扫视了四周诧异的眼光,缓缓开口道。
允淡说完,那人一击锣道:“恭喜这位公子,赢得这盏莲灯”说着便将放在桌上花灯端起递给了允淡。慕槿则在一旁笑了笑,随后两人退出人群中。
“挪,拿去。”允淡没好气的将莲灯塞到慕槿手中。
“五王兄最好了。”慕槿接过莲灯,笑了笑。
午后,太阳渐渐褪去锋芒,周围的气温也逐渐变得清凉几许,皎洁纯净的梨花伴着冉冉春风,此情此景足已让人沉溺其中。
临水街边道的旁侧是一条通往阜颖街的河流,名曰偿丰河,偿丰河上有一座石桥,名为姻缘桥。每逢落花时节,妙龄的姑娘们都会在偿丰河岸边放花灯玩。河面上漂流着各色各样的花灯,慕槿看了看手中的莲灯,走到岸边将莲灯放在河面上,几许后,慕槿的莲灯与其他花灯相混,消失于眼帘。
整条临水街的两旁皆开满了梨花,梨树参差不齐,远远眺去,仿佛在观望一座花海,额而,清风微微拂过,梨花便会随风飘落,落在姑娘的指尖、发梢。赏花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允淡紧紧牵着慕槿的左手,从临水街一头缓缓的走着,梨花散落在四周,慕槿新奇的看着两边的梨花,时而伸出右手触碰飘散的落花。
走到临水街的一处,允淡叹了叹道:“这卞阳的梨花可真不是徒有虚名啊。”慕槿盯着梨花出了神,没有理会允淡的感叹。随后,允淡看着络绎不绝的人又开口道:“阿槿,这梨花看的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要赶在父王之前回去。”说着允淡牵着慕槿正准转身,慕槿左手用力拉住允淡,允淡回首看了看慕槿,慕槿右手指了指姻缘桥上卖糖人的商贩摊。
“阿槿,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早些回去,等回到翎国,你要多少五哥就给你买多少,好不好?”允淡顺着慕槿指的方向看去,摇了摇头。
“可是阿槿现在就想要。”慕槿抬头抿着嘴,允淡刚想起唇拒绝就被慕槿抢先一言道:“阿槿在这里等五……”
“不行。”慕槿话音未完,允淡便大声回了句。允淡看慕槿嘟着嘴皱起了眉,便又软下道:“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这儿人这么多,要是被谁捡走了,你五哥我也别想活了。”允淡打量完四周又看着慕槿。随后,允淡牵着慕槿转身离去,一路上,慕槿全程低着头闷闷不乐。
“哎呀,好啦好啦,真是怕了你了,我去买我去买。”允淡心知慕槿低落的原因,最后还是被沉静的气氛所征服。
“那你在这儿等五哥啊。”允淡牵着慕槿来到临水的一座小木亭中,慕槿笑着点了点头,允淡就慢慢奔向姻缘桥,穿插于人群中,消失于慕槿的视线中。
慕槿坐在木亭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忽而,听到凄清悲凉的箫声,在嘈杂的人群中若不细听还是很难听出的,慕槿刚想起身寻觅箫声,心里想起与允淡的承诺,便又纠结了会儿,最后细声呢喃着:“我就去一小会儿,五王兄应该不会生气吧?”慕槿寻着箫声慢慢靠近。
不觉间,慕槿穿过一座朽亭,来到一棵梨树下,与外街的嘈杂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种隔世的宁静。
一片梨花缓缓飘落在慕槿眼前,慕槿自然的伸出手,那片梨花缓缓落入慕槿的手中。慕槿盯着梨花看了会儿便抬头望了望。梨树上,倚着白衣少年,他双眼轻闭吹着长萧。梨花缓缓飘落,交杂着凄厉的箫声,慕槿听得越发入神。
时间仿佛是定格在此,一位少年、一树梨花、一曲萧音,慕槿就这样静静的在树下听着。
初遇那年,他十六岁、她十三岁。
几许后,倚在树端的少年缓缓睁开眼,慢慢将萧收起,伴着飞舞的梨花,起身一跃到慕槿身后,少年用长萧轻轻敲了敲慕槿的头道:“你是谁?”
慕槿入了神,过了些许才有所反应,转过身用手揉了揉被敲打的部位,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随后才吞吐道:“我叫阿槿,你呢?”
少年没有回答,只看着慕槿打量了一番,唇角微微上扬,似笑又非笑。
随后,少年双手背后,缓步离去。慕槿本想启齿叫住少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任他离去。很快,少年便已消失在慕槿的视线里,
慕槿顿了一会儿,随意望了望梨树,发现梨树后面是一方坟冢,慕槿刚想上前一探究竟,却被允淡叫住:“阿槿,你跑哪儿去了,急死五哥了。”允淡拿着糖人,脸色煞白,额上的汗珠直直划过脸颊。
“对不起,五王兄。”慕槿被允淡的呼声惊起,慕槿看着允淡满头大汗,心知自己闯了祸,不停的向允淡道歉。允淡快步走到慕槿面前,看着慕槿又不忍再加责骂,只是摸了摸慕槿的头道:“不是叫你在木亭里等五哥的吗?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儿来了?”慕槿低着头,浅浅的说了句对不起。
“这墓冢的主人怎会选在这个地方,看这里也就这棵梨树比较养眼了。”允淡扫视一番四周后便低声呢喃着。
天色渐暗,临水街上的行人也愈来愈多,允淡紧紧牵着慕槿的手离去。看翎君还未回府,允淡才缓缓松了气。
傍晚,窗扉半掩,屋内的烛火摇曳,屋外的弯明月皎洁,慕槿坐在桌案前,回忆赏花时遇见的那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