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只下了半个时辰不到便渐渐歇了势,昏黄的日头重新挂上远处的山头。余青走出斥候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雨后涤过的空气,外面虽然秋风寒凛,但却比空气混浊的营寨要让人觉得舒服得多。
随后,营寨里也三三两两的钻出了些人头,小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嘴巴笑得合不拢,他一脸兴奋的道:“今天这场架打得算是赚大了,李头儿一高兴,赏了我一条羊腿,六爷,晚上咱们可以烤来吃,也好打打牙祭。”想到鲜肥的羊腿在火堆上烤得流油的场景,他忍不住吞了一泡口水。
余青最见不得他一副咋咋呼呼的模样,闻言就忍不住训道:“就知道逞一时的痛快,一只羊腿你做成肉干省着些可以吃上半月了,这地方苦寒,你莫要把山上的习性带过来。”
“哦,”小虎本来满腔兴致,被这番话说得老大没趣,只好不甘不愿的应了。
余青见他压根就没听进去,正要再说他两句,突然感觉地面轻轻颤抖起来,他眉头一跳,心里生出些不详的预感来。转头四顾,却发现周遭的士兵脸上都有了惊疑之色,长期身处战场的他们显然对这种地面颤动要熟悉得多,这只会是大量战马疾驰才会引起的现象。
“敌袭!”如同印证众人心里的想法一般,只见许多斥兵手持黑色令旗,从远处疾驰而来,在营内四处奔走呼告。余青心里一凛,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旅帅李烈身上,李烈此刻脸色已经变得发白,从地面传来的万马奔腾的声音来看,敌军显然已经离大营不远,外面虽然有斥兵,但斥兵仅仅巡视十里,而十里的距离实在太短,敌讯传至的时候差不多敌人的先头骑兵也已经差不多杀到跟前了。这不能不说是游骑旅的失误,若有游骑传讯,此刻的齐营本来应该已经是严阵以待。所以,此战无论胜败,身为游骑旅帅的李烈的罪责都是跑不掉的。
即便是小虎这样从没经过战阵的人也知道大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机。余青见李烈呆立原地如丢了魂魄一般,便上前道:“李头儿,现在咱们斥候营应该做些什么?”
李烈苦笑一下,失魂落魄的道:“接了仗以后,就没有咱们斥候营什么事了,”他犹自有些难以置信的道:“猪崽子们怎么会进犯到这里来了。”
余青眉头皱了皱,他看出来了,这李烈不是个能经得起大场面的人,此刻恐怕早就被那失职引起的后果压得心神不定。余青想了想,才道:“李头儿,我想是不是还没到咱们袖手旁观的时候,敌人来得虽然突然,但咱们这营寨防守坚固,绝对不是一支骑兵就能冲垮的,所以我猜测,若是敌人意在攻寨的话,骑兵突袭只是第一步,多半还会有甲兵跟在后面,咱们须得探清虚实,禀明了华大将军,方才好让他做出决断。”
李烈闻言略有触动,却仍然没有动作,余青知道他心中所虑,于是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恐怕也是咱们游骑旅将功赎罪的机会!”
李烈这才眼睛一亮,这时候的确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让他心动的了,于是他没有再犹豫,立刻点起二三十人出寨刺探敌情,余青和小虎也骑上座马,跟在李烈左右。
示警的号角响彻大营,尽管事发突然,但齐军还是显示出了府兵的优良素质,各色令旗在第一时间扬起,引导着各营的兵士向北面出口汇集而去,余青极目眺望,隐约可见第一道防线已经筑起。
李烈回头道:“大道现在是不能走了,咱们从东面小路绕过去。”说着便拨转马头,当先领路奔去。
李烈所说的东面小路是一处小山头上的一条小道,不宽,但还算平坦,至少战马可以通行,山道曲折,且渐行渐高,好不容易过了山头,眼看便是一路向下,李烈正待纵马疾驰,忽听余青喝了一声:“小心,前面有人!”
李烈吃了一惊,连忙勒住战马,抽出了腰间横刀。果然,山下影影绰绰的迎面行来不少骑兵,粗略一看,竟然不下百骑。
“是契丹蛮子!”一个士兵叫了起来,打了几年的仗,双方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只看装束便知对面来的是这些年帮渤海国打仗的契丹精骑。
李烈心里一凉,论起骑兵优劣,契丹精骑远比渤海自身的骑兵要厉害得多,往往渤海一支千人的骑兵队伍中混杂个百十来契丹精骑,那战力便要超过同样数目的大齐骑兵,齐军本来就以步卒为主,骑兵为辅,所以此消彼长之下,竟然在军中形成了骑兵远逊于对手的心理劣势,骤然间看到百余纯粹的契丹精骑,李烈一瞬间竟有了凶多吉少的感觉。
两边的人马相距半里有余,山下的契丹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伙人,他们立刻加快了速度,看样子想要一举击杀众人。
“借弓一使!”余青伸手向李烈道。
见余青表情镇定,李烈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弓矢都递给了他,余青拉开空弦,试了试软硬,还好,军中配置的硬弓让他颇为满意,他搭上箭,吐气开声,将牛筋弓弦拉成满月,众人听到咻的一声破空声响,那箭矢如流星一般笔直的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契丹人只觉眼前一花,连来箭的轨迹都没有看清便被透胸而入,强大的冲力将他从马背上掀翻倒地,那箭矢威势只是微微减弱,竟然迎上了后面的一骑,护在马脸的皮夹根本无法挡住这一箭,被那箭头深深的插入了马头,战马悲鸣一声,头一低,歪倒在地。
这一箭的威势竟然大至于斯,李烈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是一支箭矢从他们眼前掠过,很快带起了另外一蓬鲜血。
契丹人同样被这两箭震住,前面的骑士反应极快,立刻藏了身形,加速催马疾行。
余青瞄了一瞄,见再也没有目标可射,便果断的扔了弓箭,他左右看了一眼,旋即飞身下马,对小虎道:“来帮我!”
余青奔到一棵海碗粗壮的树前,取出佩刀便砍了起来,小虎明白了他的用意,配合他两头用力,大树一时三刻便被砍断,余青运起力,抱起树干,猛然听到一声“小心”,他脑中警兆顿生,将树干一抬,只听夺的一声,一支箭矢便钉在在了树干上面,原来契丹人虽然从下往上占了劣势,不过也总算进了射程,他们见余青的动作便知他没安什么好心,纷纷引弓射来,余青大喝一声,与小虎一起用力,将树干横着抛下。契丹人看到滚下的巨木,顿时变了脸色,若是身处平地,这一举动自然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但在这狭窄山道上,这根滚木却是击中了契丹人的软肋,本来山道就空间不大,巨木又是从高往下,来势极快,他们连躲闪腾挪的机会都没有,第一匹马一倒,便如同推dao了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时间人仰马翻,只听惨叫连连,被战马压死压伤的就占了多半。
斥候营众人张大了嘴巴看到这里,才兴奋起来,纷纷一拥上前,见到落单的便是乱刀剁下,这些人头只要带回营那便是战功,尤其是足有百数的契丹人,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意味着钱粮军赏,而对于李烈来说起码策勋一转,纵然不能升官,但怎么也是一场大功,说不定就抵了之前犯下的失职过错。
收拾了战场,经过了这番从绝望到惊喜,包括李烈在内的众人对余青的勇武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自然而然的看向了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了些唯他是瞻的意思。
“这条小路怎么会被契丹人知晓?”余青等待着兵士清理道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开口向李烈道。
李烈也有不得其解,摇着头有些茫然道:“我也觉得奇怪,这条山路原本是当地樵夫踩出来的小道,我们大军驻守过来之前,根本行不得军马,还是华大将军命人开辟出来的,照理来说,连渤海人都不会知道,契丹人就更不应该知道这么一条路了啊。”
余青略有所思,微微点头道:“这么说来,必定是齐军营中有人通风报信了。”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又道:“不然的话,这次敌袭也不会来得那么巧,想必对咱们斥候营的动向也是摸得清清楚楚,知道游骑雨天不会巡查,他们这才能钻了这个空子,悄无声息的杀到营外。”
李烈脸上微微一热,半日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对余青说什么雨天不可能有敌情云云,谁知渤海的那帮猪崽子们立刻就给他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走吧,多想无疑,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余青见山道已通,便说道。他引了座马,当先驰下。
众人纷纷上马跟随其后,不知不觉之间,余青和李烈的位置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李烈现在已经变成了与小虎一道随在余青左右,而他也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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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支持的朋友不多,不过却是让我觉得就此放弃有些对不起大家,所以我还是会继续裸奔,平州撤军的情节可能略显枯燥,因为没有MM相伴嘛,呵呵,不过之后小青子接下来会去渤海,是一段比较重要的戏,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等着他哦,^_^
至于新书,我也在抽空开始写了,这一次是打定主意要俗一次了,准备写一本后宫文,毕竟没人看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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