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睡得很沉很沉。
隐隐约约之中，好像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抽泣声，哭的素衣的心一抽一抽的。素衣想睁开眼睛，可不管怎么努力，就是睁不开眼睛，眼皮有千斤重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呢？哦，对了，孩子没有了……
素衣感觉，自己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没过一会，就有一只小手，伸到了脸上，抹去了自己的眼泪。
那只手很小，很温暖，素衣心底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会是谁呢？是天使吗？
素衣努力了很久，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皮仍旧有些重，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眨了眨眼睛，素衣终于看清了床边坐着的人。原来是安乐啊。
“安……”声音沙哑的厉害，素衣咳了一声，费力地扯出一丝微笑，“安乐……”
安乐原本只是轻轻地啜泣着，听到了声响就迅速抬起了头，仔细地看着素衣，像是要确定什么，看了一会儿，终于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安乐，别哭，我没事，真的……”素衣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骗人！没事怎么还在床上躺着啊……”安乐哭的更凶了。
眼角也有些湿润了，素衣抽了抽鼻子，苦笑了一下，“真的已经没事了啊。”
秀芷听到声音，急忙走了进来，“公主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真有点饿了，先扶我起来吧。”
安乐擦了擦泪，急忙移到了一边。秀芷走了过来，俯下身子，从后面揽着素衣的身子，素衣自己也使力，终于坐了起来。秀芷在后面放了枕头，让素衣靠着。
素衣调整好坐姿，长长地出了口气。
安乐已经止住了哭声，但因为哭得太凶，有些打嗝儿。
素衣招了招手，笑道：“过来。”
安乐乖乖地走了过来。
“你看你，哭得跟花脸猫似的，八岁了，是个大孩子了，”素衣给她擦了擦眼泪，又使劲地捏了一下她的脸，故意凶狠道：“不许哭了！”不过，因为还没什么力气，凶人的样子丝毫感觉不出威胁性。
安乐龇牙咧嘴了一下，甩了甩头，嘟囔道：“就哭，就哭……”
“还学会顶嘴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素衣呵了呵手，作势要去挠她的痒，安乐尖叫着躲开了。
秀芷看着她们，偷偷拭了拭眼角，欣慰道：“公主看着好多了，奴婢给拿点粥过来吧，睡了一天了，吃别的也不太好。”
“谢谢了。”素衣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安乐，“好了，不闹了，最近功课怎么样？”
“先生前几日夸我了！”安乐略微坐进了一些，乖巧地给素衣塞了塞被角。
“真的？为什么夸你呀？”
“嗯，”安乐偏头想了一下，“我的字好，文章背的也顺……”
“背的顺也要读得懂啊。”
“那是当然！”安乐小大人似的，“先生说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为不智。”
正聊着，秀芷端着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两碗粥。
秀芷笑了笑，把托盘放到了桌之上,“安乐公主也用些吧，秀萍特意做的，还加了红枣和薏仁。”
“好啊好啊。”安乐先给素衣拿了一碗，自己有拿了另外一碗，满足地喝了一口。
素衣原本没什么胃口的，说饿也是为了让秀芷她们放心，但见安乐吃的高兴，也来了兴致。
“很不错啊，”素衣吃了一口，点头道：“秀萍的手艺越发进步了。”
“公主喜欢就好了。”安乐一叹，“奴婢想让秀萍送进来的，可她就是不愿意……”
素衣正要开口，安乐突然喊了一声“父皇”。
素衣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门边。果然是萧北翎。
萧北翎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素衣，眼底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乐走到桌前，放下碗，乖巧地行了个礼，“安乐给父皇请安了。”
萧北翎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素衣回过神，垂了眼眸，继续喝粥。
安乐看看萧北翎，又看看素衣，有些无挫。闷了半晌，终于看口道：“素姨好好歇着，安乐该告退了。”
“嗯，回去好好念书。”素衣伸手示意她进前，给她理了理衣襟，又对着秀芷道：“送公主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萧北翎略微走近些，站到了素衣的塌前。
粥差不多喝完了，素衣正想叫人进来收拾粥碗，萧北翎却快一步结果她手里的粥碗，放到了桌上。
就那么一个平凡的小动作，却让素衣的心揪了起来。不是做了心理建设，不要对他有期望，要恨他吗？
素衣努力不自己哭出来来，可还是有几滴不听话的泪水溢了出来，素衣赶紧偏过头，抹了把脸，哽着嗓子道：“臣妾身体不适，还请皇上谅解，皇上请坐吧。”
萧北翎一言不发地坐下了，待她平静过来，才开口道：“身子不适就好好养着吧，别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他这是暗示自己要安分地待着，什么都不不能做？愤怒一下子就填满了素衣的胸腔，嘲讽道：“皇上这是什话，臣妾都这个样子了，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呢，还能想些什么？”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话，”萧北翎也怒了，“这些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素衣抬头正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您是皇上。”
萧北翎不说话了，低头思考一会儿，才低声道：“皇上不是万能的，皇上也有无奈，何况还是中州的皇上……”萧北翎似乎想到了什么，垂着眸，脸上划过一丝嘲讽的笑。
素衣呆了一下，是了，忘了他还是个没多少实权的皇帝。素衣凝视着他，心里问道：这可以作为原谅他的理由吗？
萧北翎抬起头眸，扯了扯嘴角，“好在明日就出兵了。”
素衣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只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萧北翎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偏过头看着窗外。
他的鬓角……素衣猛地一震，仔细一看，的确是右鬓，那条疤，那条一厘米的细疤，怎么，怎么不见了……不可能没有的，那条，自己明明吻过的……
难道他不是萧北翎？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素衣一骇，下意识地移了移身子，要躲到床脚。
还是，那天晚上的人不是萧北翎？自己失去的孩子又是谁的？脑袋里闪过了过往的一幕幕，第一次遇到时冷漠沉寂的他，进了无岫院笑容美好的他，游湖偶遇的他，看着自己受冤无动于衷的他……
素衣的心几乎跳出了心脏。原本以为萧北翎只是性格多变，现在看来，根本是两个人！那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面前的这个又是谁？自己又到底喜欢哪一个？
“萧北翎”也察觉到了素衣的紧张，转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素衣已经有些结巴了。
“到底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过来？”“萧北翎”站了起来，略微靠近了素衣。
素衣一惊，挡开了他探过来的手，迅速地躲到了里侧，尖着声喊道：“别过来！”
“萧北翎”一怔，后退了一步，皱眉问：“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真的……”不能说出来，绝对不能说出来，他们互换身份，肯定是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自己那么贸贸然地说出来，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真的？”“萧北翎”凝眉想了一会，突然睁大了眼睛死盯着素衣，邪笑道，“淑妃该不会是发现朕身上有什么不对吧……”
“不，没有……”
“淑妃越来越不听话了啊……”“萧北翎”挂着邪笑，慢慢地靠近了，伸手扯开了素衣的被子。
素衣抱着双臂，摇着头，努力往里侧挤。
“萧北翎”正要伸手抓，窗户上突然传来“哒”的一声清响。“萧北翎”一怔，收起了邪笑，不敢地板起了脸，退了几步。
“淑妃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是……”
“那好，朕也不为难你，只是往后……”
“臣妾都听皇上的！”素衣话里已经带了哭腔。
“萧北翎”哼了一声，径自走开了。
素衣瘫在床上，眼泪终于下来了。谁来告诉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真萧北翎，假萧北翎，真假萧北翎还互通有无，这到底是为什么？皇位，兵权，或者别的什么？为什么自己非要被卷进来呢？
秀芷进来看见素衣倚着墙角哭泣，被子也已经掉在了地上，吓了一跳。
“公主，这是怎么了？”秀芷赶忙走了过来，捡起被子，帮她安置妥当了。
“公主喝点水吧。”秀芷伸出胳膊，略抬起她的身子，素衣还没回过身来，只下意识地喝着。
“慢点……”
素衣突然想到了那“哒”的一声轻响，推开了杯子，转头看向秀芷：“刚刚外面有什么人吗？”
“哪里？没什么人啊？”
素衣敢肯定刚才“萧北翎”动了杀机了，只是那声轻响止住了他，像是什么人在警告似地……那次他通知自己参加南夏来使的接风宴，想要碰自己，也是被一个声音阻止了……如果刚才那个是真正的萧北翎，真正的皇帝，是不可能被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牵制的，除非……他不是！
那么，真正的皇上不想杀自己？
素衣突然想到了刚才那个假萧北翎的邪笑，脑袋里有了些概念，有些邪气的这个不是萧北翎，那个深沉冷漠的才是真的！可是，两个人都那么会演戏，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看着情形，怀疑自己心怀不轨，让自己怀孕的是真的萧北翎，还真是讽刺，都这样了，也不见他回来，还让个假的过来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