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将那金凤青鸾二仙送走后,暗忖着终于可以小憩片刻,却不料又响起那恼人的叩门声。
杀神君老儿千刀的!睡眠不足可是会严重影响我凰羽的光泽度的!
然则抱怨归抱怨,我仍是不情不愿地起身打开了门,门外却空无一人。
我正纳闷着,就听得屋内一声悉悉索索的声响,赶忙回头,适才发现,有条影子从我那寝室的窗户跳了进来。
我当时的第一个想头竟然不是此影子极可能是采花贼之类的,而是有些怅然感叹自己的老耳如此不中用,竟将那叩窗声听作了叩门声。
那声音甚是敏捷,不消片刻便已旋身来到了我跟前,一张笑嘻嘻的桃花脸便是如此入了我的眼——自是上弦。
其实这五千多年来,我对上弦容貌的美丑很是模糊。只因自认识他以来,我每每见他,必然是他一脸笑意、灿烂明媚的姿态。久而久之,我脑中于之上弦的印象,便只剩下他那张千年不变的笑颜了。又或是我在冥界待的时日太多,未曾再见那些俊美如斯的天神们,故对美丑的概念开始模糊了,未曾觉得上弦俊俏,只道他笑起来时甚是祸水。
然冥界那些女鬼们可不与我这只神鸟苟同。在往后的五千年中,听闻她们但凡瞅着了上弦的笑容,便会若凡间怀春女子一般两朵红云浮上颊。
这倒真是祸水了。笑如春山,微微一笑很倾城了不是?
但恐我着实难以想象那鬼儿们害羞脸红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我虽不至于芙蓉染颊,但看着上弦的笑脸也着实怔了一怔——这才想起要人界里对于这种不速之客所用的台词。
“大胆狂徒!你是何人,怎敢擅闯我涅槃宫?!”且不论这来人善恶,先声夺人,摆出一副高姿态便是先胜一筹,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就不知我这口气学得像是不像。
怎知那来人非但没被我的气势所震慑,反是极不给面子地“扑哧”一声笑开,霎时弄得我窘迫无比——真真是学得不像人界那些唱戏的戏子呀。
我佛慈悲,定是我长得太面善,一脸普度众生的慈悲样了。没错,定是如此!
那人一抱拳,脸上笑意半分未减,“在下不才上弦是也,特来拜访陨若大神。”
这一声大神对我还说还是颇为受用的。但神君老儿一直对我再三告诫,做神的,也要像那凡人,懂得满招损,谦得益的道理,更何况我这做一只神鸟的?于是我便学着那自称上弦的人,也对他抱拳,一笑道,“非也非也,上弦公子这一番话可真是折煞我了!陨若不过是神界小小一只凤凰,称之大神,实为不妥。”
那上弦见我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倒也无分毫诧异。唇儿一勾,顿时又生出一派明媚灿烂来。
“听闻神界血契妖凰陨若性子稍稍愚钝,我本不相信,如此看来,倒也是个大实话了。”
任我再笨,也听明白上弦话中的嘲讽之意。身为一只神鸟,神鸟的尊严让我把头一扭,一副傲然的模样,皮笑肉不笑道,“阁下这般嘴皮厉害的人若是闲来无事于是特意来惹是生非的,那么对不住了,窗户呢,在那儿,请您自便。”
上弦又将他的头凑了过来,笑嘻嘻地在我眼前晃着,晃得我心烦,“非也非也!陨若大神这一番话可真是折煞我了!上弦不过是冥界小小一位花匠,称之厉害,实为不妥。”
“你这厮……甚是无礼!怎可窃了我的话去!”我微微怒了,身为一只神鸟,神鸟的尊严让我不由大声呵斥。
“陨若大神你且莫生气,上弦来此,只为一事。”
听得他如此说,我浑身一激灵,忽然响起先前教小鬼们闹得心烦时撂下的话儿,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你……你莫不是……来拜我为师的?”若是收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徒儿,岂不活活将我气死了去?
“不不不。陨若大神抬爱在下了。”上弦忽然一脸谦虚,只是那笑容依旧。
“那……你所为何事?”
“上弦不过是一个花匠而已。”
和这人说话,让我真觉得自己有些愚钝了去。一时竟不懂这花匠与拜师有个什么联系,只得傻傻道,“难道你是来收我为徒的?”
这一句话,大概也委实让上弦汗颜了。他神色一僵,时间甚短,而后则是突然狂放笑开。那笑声清爽而痛快,教人听了也凭生出几分愉悦。
我本该恼怒,却教这好听的笑声迷了片刻的心神去。待我的尊严心又犯瘾儿冒出来时,上弦已然停止了那笑声。
他走进,看着我的眼睛里晶亮晶亮的,“陨若啊陨若,你果真是……呵呵,且不说这个。我只是来借你的宝地一用,想在此处种个花花草草什么的。”
“种花?种草?”听上弦这样说,反倒是我有些犯傻了,一时觉得他在说胡话。我这涅槃宫离地百丈,没一寸土地,别说种花种草了,连个踏实的花圃都没有呢。
约莫是上弦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又璀璨一笑,为我指点迷津,“我自不是在这涅槃宫种花种草。我想借的宝地,是你这念桥下那口池子附近的地儿。”
听他如此一说,我仔细忖度了一下。
诚然,这涅槃宫够玄幻,这念桥够迷幻,这池子够奇幻,唯独这四周的环境,缺了点颜色。冥界这种地方,植物甚少,生气缺缺。若有这自称花匠的人为我种上一株两株,倒也委实不错。
“如此说来,我这儿确实少了点颜色。”我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不由赞同。
“如何?这样说来,陨若大神可是应承我了?”
我正欲点头,恍然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思忖片刻,才有些迟疑道,“咱们是不是该学学那人界的规矩,来个什么等价交易的?”原来我方才脑中一闪而过的不对劲,便是,我若白白将地允了上弦,按人界的规矩,便是我吃了亏,教上弦占去了便宜。想当年我曾跟随月下老头偷偷下凡,当然,自是瞒着神君老儿的。也便是在那次经历里,月下老头带我去见识见识了人界的一些商人会馆。在那个所谓的会馆中,我有幸目睹了许多被称作商人的凡人,他们互相流通那所谓的货物和钱财。起初我看得不太明白,只当他们在交换贺礼,后经月下老头一点拨,才明了一个人间的道理,以物换物,银货两讫。所以此番我与上弦也能算得上是做生意,自然也该以物换物。
“哦?”上弦这一声“哦”,哦得意味深长,调子婉转,“我还以为陨若当真愚钝,不想竟也有凡间商人这般精明的一面呵?”
这句话我倒是懂了,夸我精明呢。
诸如此类称赞我的美言,着实让我觉得很欢喜,便微笑点头,“恩恩,我甚是精明呢。”
“涅槃宫可缺个管事的?”
“这涅槃宫就我一人居住,不缺管事的。”
上弦眼珠子一转,笑得开怀,“然若涅槃宫没个管事的,这些小鬼们大抵会时时刻刻缠绕着你,扰你安生。如此,也不缺么?”
这样一说,我想到那日夜盘桓漂浮在涅槃宫外的幢幢鬼影,又念及自个儿对冥界图的便是个自由身,不由脚底板子一寒,不带犹豫,立刻应承了下来。
“好,如此甚好。上弦公子,以后就劳烦您对付那些鬼儿了。”
上弦自然更乐。
“那便这样说定。我上弦借你陨若大神一块宝地,替你陨若大神做管事的,如此一来一往,我们便两不相欠。任谁也不吃亏去。”
我一听,也觉得不无道理,便又再度应承,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般勤快。末了,又想了想,补上一句,“从今后,可别唤我大神,陨若对这称呼着实诚惶诚恐。只消唤我陨若即可。”
上弦听得,笑着点头。
从这一颔首之后,上弦这管事的,一做便是五千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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