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小屁屁即将和大地来个相亲相爱之时,上弦眼疾手快,一探一收,我已被他抱了个满怀。
“管事的身手甚好呐!”我感念上弦救我小屁屁免遭一劫,毫不吝啬称赞他道。
此刻,我脑中自然转着诸如“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大道古训,正想着要从上弦怀中退出,不料这厮竟发了癫,忽而将双臂一收紧,向上一提,便将我紧紧禁锢于他怀中。
上弦的手臂在我腰间收紧。我的半侧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双手置于他的胸前,耳边听着他的心跳,手下感受着他的体温。
咳咳——真是好不暧昧的姿势。
我耳根子一热,小心肝扑通扑通愣是跳个不停。正欲再试试推开他去,上弦竟将下巴抵在我的天灵盖处,又将我抱紧了几分。
“陨若。我只想……只想听你一句实话儿……”
我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厮莫不是真喝醉了?怎净说些我听不懂的混话?
上弦这时才放开我,微微拉开我们间的距离,却是将他握拳的手伸到了我眼前,原本紧攥着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来,一个物件儿便从他手心上坠下。
我登时脸皮爆红,半是恼怒半是羞地想抢回那玫红色锦囊,谁晓上弦也是个黑心人,早已将锦囊缚口处的璎珞绑在了自个儿指上,他便是轻轻抬高手,恁我再怎么踮脚尖,也够不着那锦囊半分。
这该死的管事!之前我未曾留意,他的身量竟是这般颀长。
我认清自己抢不回锦囊的事实了,索性不争不夺,两手一摊,率先发难道,“何以我的物件儿会在你那里?管事大人,真真看不出来你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这话我委实说得心虚无比。
上弦听我如此无厘头地胡乱诽谤着,却也不恼,犹是面含春粉,目光如星,笑道,“我斗胆揣度一下……这东西可是给我的?”
一针见血,我无言以对。
扭捏了许久,我面红耳赤道,“胡、胡说!分、分明是你窃了我这玩意儿去!”
上弦不怒反笑,缓缓道了一句话。
只一句,便足以让我阵败。
——“陨若,你每每对着我说谎或是害羞时,总是会结结巴巴。”
上弦这话,乍听之下,显得他很是了解我,仔细琢磨琢磨,又有些不对味儿。
每每?我似乎甚少对这厮撒谎,更遑逞害羞了。
“这是你在魔界为我买的么?”上弦看向我,用那灿若春花的目光锁住了我的一切行动。他那般坦然直视我,眼中毫不掩饰满是期待的情绪,教我无法再开口说违心之话。
此刻,上弦就像个等着吃糖葫芦的小娃儿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瞅着你般。眼中那种期望太大,而愿望是如此简单,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我亦是如此。
我只得微微垂首,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上回我与那梵音尊上在逛集市的时候,在卖铜镜的摊子附近见着了这一个卖花种的小摊,便偷偷掖了一个回来……呃,不不不,我自然是付过钱的……只是、只是……一时就想到你对这些个东西有兴趣,所以……”我最最不习惯的,便是这种煽情的对话和场面,以至于便是别人稍稍感性地夸我一夸,我都会别扭上好些时辰。面对上弦的逼问,我一通解释说得结结巴巴,尴尬之余,我便偷偷抬起眼帘,觎了上弦一眼。
这一眼,着实把我给觎呆了。
上弦笑盈盈看着我。
如往常一般,他还是笑着。
但。这个笑容,是那么真实,那么自然,那么发自肺腑。
也是到那刻我才恍然发现,过去五千多年,上弦挂在脸上的笑,不过是一张面具。
过去的五千多年,他总是笑得绚烂,却未曾有过一刻,是真心快乐的。
唯有……此刻。
上弦的瞳色本是黯淡的红,此刻却像是被点亮的火光,熊熊燃烧着,彷佛满满积蓄了许久的某种情愫在那一瞬尽数喷发、汹涌。
我近乎被他的目光灼伤。
这样的上弦,有些可怕,不像平日那个来去潇洒的管事大人。
“陨若,你每回害羞,便是这样结巴的。”上弦说,声音低沉,像冥界的鬼魅般诱惑。
我此刻心中则是不断哀嚎呐喊着,管事大人,咱们是有多经常相处呀……我是有多经常在您面前羞涩呀……
我眼珠骨碌骨碌转着,脑袋里不停冒着许多腹诽上弦的话,一时闪了神,直到感觉脸颊上传来一阵软软、温热的触碰,才猛然回神。
“管事大人你——!!!”我捂着自己被揩油的半边脸颊,不可思议地瞪着笑得一脸满足的某位。
“怎了?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这厮丝毫没有羞愧之心,反是一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轻佻模样,调侃我道。
“你!你你你你你——”我一时还是未能反应过来,只一直“你”个不停。
苍天呢,这什么世道呢?怎么我身边最最循规蹈矩、惟命是从的管事大人也学会了占人便宜这个坏把戏?而且……好死不死还是占我这主人的便宜?!
“这权当你送我花种的回礼吧。人界不是有言,以物换物。如此说来,照我们五千多年前的规矩,你赠我一花种,我孑然一身,没甚么钱财,唯有小小姿色可以出卖,自然只能用这个……”说着,上弦抬起修长的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又继续道,“用这个来作报酬。”
不知怎的,我觉得他的肤色又白了些。或者当是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方才从那震惊中醒来,调整好心绪,道,“如此说来,也颇有道理。”
我陨若哪还要这么矫揉造作得震惊呢?在魔界时,断袖也做了,手也教人牵了,吻也奉献出去了——这嘴巴对着嘴巴的都真枪实刀来过一回了,何况现在只是脸颊?
我不得已,再度规劝自己,神鸟陨若,要淡定呐……
“陨若,你买的这是什么花种?我怎么闻不出名堂来。”
这厮倒真是会转移话题。
我暗暗努嘴一下,回答他道,“是罂粟花的花种。”
上弦本在把玩着锦囊,时不时还隔着那布料摩挲着锦囊内的花种,却在听见我的回答后,手上一顿,抬起头来,不甚确定地问道,“罂粟……?”
那一刻,上弦眼中原先所有的流光溢彩,都在刹那泯灭,化为黯淡。
“管事大人,可有什么问题?”我对上弦情绪转变如此之快一时有些茫然,莫非……他对这罂粟花过敏不是?
“并无什么问题。罂粟,罂粟花……”上弦兀自反复念叨着,手指不停地摩挲着丝绸面料,像失了神一般,“罂粟啊……竟然……是罂粟……”
“管事大人?”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唤他。
“嗯?”上弦看向我时,已经又恢复了一张笑脸。
“没、没,就只是怕你魂儿回不来了……”我也跟着他笑。
然而,我却明白了。
——上弦,又戴上了那张面具。
他的笑,除了方才那昙花一现,从未是发自心底的。此刻对着我笑的他,陡然显得那般陌生。
陌生得……让我没由来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