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洗了那场所谓的“鸳鸯浴”后,梵音隔三差五的,总会带我去那小洞穴中,享受那莹白玉露的洗礼与润泽。
我不知道那玉露究竟是个什么宝贝,这般隔三差五地洗着,竟让我愈发精神,身子骨也愈发健壮,似乎连法力也恢复了些许。
我也曾问过梵音这宝贝的来处,梵音却是一脸神秘,丝毫不肯透露。
这日,夜深人静,我在梦中很是不踏实,迷迷糊糊中醒来,瞅瞅窗外月色,估摸着已是丑时时分。
我转头瞅了瞅身旁的床榻,上头竟空无一人,连锦被也叠得很是规矩。
——因着我变回了凤凰身子,所以这些时日来,与梵音同塌而眠,倒也无太大不妥贴。
怪哉!这大半夜的,梵音怎不见了踪影?
我心中纳罕,顿时睡意全无,眨眨干涩的眼,起了身,出了门,寻了许久,却还是未见着梵音的影子。
略略思索一番,我大抵猜出梵音此刻在何处,于是抖抖翅膀,便朝着似邪山飞去了。
似邪山上,万籁俱寂。百兽已陷入甜甜梦乡中,花草精灵们也在休养生息。我不多时便到了小山包前,掀开那扶芳藤走了进去。
隐约便听得流水哗啦啦的声音,不似平日那种潺潺声响。
我探着身子进去,才瞧了一眼,双目便定在那儿,瞪得老大,堪堪惊叫出声。
一个宽阔而厚实的男子裸背出现在我眼前。
这裸背生得那是一个秀色可餐。肌理分明,色泽甚好。随着那人的每一下伸展,水珠从宽肩上划落,为裸背氤氲上一层湿润。这人的每一个动作,牵动着周身的肌理,仿佛是蓄满气力的虎豹,蛰伏着无限力量。
我看得呆了,傻了,愣了。
我看得那是一个口干舌燥、脸红心跳。
想我活了万把年,还是头一遭看到这么活色生香的男子出浴图啊啊啊啊……
我就想转身逃跑,好忘却脑中那副太过惹人遐想的景象,不想却脚下一软,心口没由来冒出一股疼痛,尖锐得令我蹙眉。
水中那厮耳力甚好,甚是身子也未转,慢条斯理道,“若儿,窥人洗浴,着实不是个光明事。”
我被逮了个正着,只得干干一笑,“我这不是大半夜瞅不着你,心慌得很,便寻你来了嘛。”
“噢?”我没敢看梵音,却听见他轻轻的笑声,“见不着我会心慌……呵呵……”
“梵、梵梵音尊……”我那个“上”字还梗在喉口时,觉着下巴被人轻轻抬起。
梵音以手执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着。
此刻他已然披上那件绛紫长衫,碧玉腰带却未束上,紫衫松松垮垮,贴合在他潮湿未干的躯体上,也染上了淡淡水晕。太过贴合的衣衫,勾勒出梵音的身形,引人遐想。
更为难得的是,梵音没有束发。那只总是盘着他发的样式质朴的簪子被放在清池边上。他的长发披散,湿漉漉地搭在肩头,随着他抬起我下巴的动作,从肩膀滑落,发尾处还不断滴着水珠。
“若儿……”梵音又低了低头,碧色眸子慢慢堆砌出许多情愫,变成一种墨色。
我的凰羽一抖,红绡一红,伸了出去,替他拨开垂落下的发丝。
“若儿,你是在担心我吗。”梵音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魅惑得可以。墨色的瞳孔流转着灼灼精光,竟如有法力般,可以定住人。
本是美色当前,我的心口却蓦地又一疼,这回再没撑住,身子一软,跌了下去。
梵音没能抓住凤凰真身的我。
跌在地上,我摔得很是狼狈。心口的绞痛一阵一阵,额心瞬间炙热得几乎把我烫伤。
“陨若!!!”梵音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焦急,他蹲下拍着我的脸颊,却在看到我额心金光乍现的时候平静下来,喃喃道,“如此之快啊……甚好……”
额心的金光忽而四溢。
疼痛没了,绞痛没了,炙热没了,气力一点点回笼了。
金光喷涌,黄橙橙的光照亮了洞穴,好似给洞穴镀了层金箔般耀眼。
金光之中,我觉着自己的身子开始起了变化……
翅膀逐渐缩小,身上的羽毛逐渐褪去,就连顶上的凰羽也逐渐变短。
——在一片金光包裹中,我竟然……又变回了原先的人形。黑发红眸,十指双腿。
待我完全蜕变成人形后,依旧觉着浑身有些虚软,使不上劲。
身上忽然熨上一片冰凉。原是梵音褪下他的衣袍,盖在我身上。我方才注意到,自个儿变回人形后,竟是赤身裸体的,着实不雅。
梵音君子风范浓厚,他用紫袍将我细细裹好。紫袍过大,我被裹得像个小粽子,一片紫色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半眯着眼儿,吐气如兰。
梵音轻柔地将我打横抱起。
我靠在他怀中。此刻他脱了衣袍,湿淋淋的胸膛贴着我的脸颊,肌肤碰触,却无炙热,反是夹了丝丝池水的沁凉。
“冷吗。”他问我,胸膛亦跟着微微震动。
“不冷。”我的声音有气无力,“阿音……我怎么突然又变回人形了……”
“那白玉小瓶中装的……是梧桐精灵的眼泪。”梵音突然便告诉了我我追问许久的问题答案。
“梧桐精灵的……眼泪?”虽然我脑子犯浑,却也能猜得出这定不是个好弄到手的玩意儿。能在短短时日内助我变回人形,那该是多稀罕的宝贝呀。
梵音抱着我走出洞穴。
我继续问道,“你怎会有这东西?”
“若我说,是我和那些个梧桐妹妹们说了个风花雪月悲壮可泣的****故事,惹得她们伤心落泪,你信是不信?”
洞穴回廊过道上的明黄油灯灯火幽幽,忽明忽灭,打在梵音脸上,教他的表情一会隐没黑暗,一会又如小荷初露尖角。
我一时分辨不出他话中的玩味占了几成。
“唉……”梵音不等我回话,叹气,道,“若儿……我知道这些时日你定然憋屈了许久,也必是有许多不解想问我。我不告诉你,只是因着时机未到,如今这梧桐的相思泪有了作用,你已回了人身,我想再不久,我便可以告诉你一切了。若儿,你莫要着急才好。”
“时机未到?”我迷迷糊糊似是明白了他的言语,“何时才是恰当的时机呢?”
我的确好奇,的确有太多不解。那日焚心炼狱大战后,发生的一切,我都甚想知晓。
“时机……等你这五千年的法力回来吧……”梵音走出了回廊,对着我道,“若儿,有时候我也觉着,自己自私,许多事只想按着自己所以为的方向去走,而未曾问过你的心思。但天意弄人,无论我做的决定如何令你恼怒……”
梵音一顿,忽然低头——
瞳眸曳碧波,薄唇染朱丹。
含在我与他唇齿之间的,只剩一句叹息。
——“若儿,无论如何,我必是选择保护你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