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和素月说话间,四皇子、筠公子、蔼桐公主三人从月娘庙里出了来,三个人紧贴着,蔼桐公主立中间,四皇子、筠公子在两端,六只手连在一起向前行,被袖子遮住了,不见他们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待走近了,公主大呼道:“好重,好重。”急着让三皇子来替手,三皇子和素月一看,不过是支金铸的箭,哪里有像他们三人所说的有千斤之重,三皇子伸手取来,又觉轻如笔,在手里连打了几转。
“怎么可能?这支箭我们三个人抬都觉吃力。”四皇子大呼不可思议。
三皇子笑道:“你们三个少在我面前弄鬼。”又把箭轻轻抛给了筠公子,筠公子连忙退了几步往后躲,那箭便砸到地上,陷入土里几许深,三皇子也吃了一惊,方知他们三人说的不是顽话,道:“哎呀,这定是件神器,你们怎么将人家的镇庙之宝也偷了来?”说着赶紧拔出自己所佩的青锋宝剑去将那穿云箭撬出来,岂料宝剑竟被折断,又只好用手去挖,挖出正要将穿云箭往庙里送时,四周竟杀出了帮蒙面人,幸而三皇子早有准备,那些便衣卫兵也杀上来护驾,又听见三皇子喊道:“青龙白虎,带人守住曦和。”说着自己把那穿云箭往腰间一别,也往曦和那一处赶去。
素月胃里浸的一缸醋酸得心都在颤,生死关头,他的心里念着的还是曦和,看来之前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胡思乱想,三殿下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幸好有筠公子及四皇子守着蔼桐公主和素月,两人都不曾受伤,而且那些蒙面人的目标似乎也不在此,只留着几人绊住筠公子和四皇子,大部分的人马都往三皇子那一处涌。筠公子让四皇子护着公主、素月,自己也去三皇子那助阵。
那些蒙面人似乎没料到三皇子留有这一手,反中了三皇子的埋伏,而且这些便衣却不似普通的士兵,敌不过,欲要撤退,岂奈被三皇子杀得正紧,哪脱得了身,这时忽地刮来了一阵大风,吹得人倒树倾,卷起滚滚黄沙,铺天盖地,叫人睁不得眼,张不得口,那些蒙面人闭紧眼趁机爬逃流窜,三皇子下意识地抓住曦和的手,却也不确定抓住的是不是她。
那黄风刮了一会,就渐渐散去了,三皇子因见曦和人还在,就放下心来,见那些蒙面人都逃走了也不去理会,不料这时四皇子竟匆匆跑来说素月不见了,大家因想定是被那些蒙面人给掳了去,筠公子赶紧要带人去追,可那些乱党早逃得无影无踪,这会子四面八方的往何处去追?四皇子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把她守好,蕊珠急得哭爹喊娘的直跳,又有池荪郡主等人在一旁急嚷嚷,三皇子越发快没了分寸,好不容易才镇定了下来,迅速地捋了捋思绪,首先传令命人火速封了洛都城门及暗道、水路等所有进出口,确保一只老鼠也逃不出洛都城,又让四皇子保送蔼桐公主等先回温凊园,也将所发生的事禀明皇后娘娘,他和筠公子则去找洛都知府,向他调了三万捕快,让他们挨家挨户去搜,人一个个盘问,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掘地三尺去找素月,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天,闹得洛都城鸡犬不宁,才只抓到几名乱党,那些人一被逮住就服药自尽,因此也没法问出素月的下落。三皇子心急如焚,这三天里他不眠不休地找素月,最后还是筠公子硬让人将他给扛了回去,那时他也没力气反对了,筠公子自己又带着一小队人往城郊去搜。
又说三皇子回到温凊园,正躺在房中休息,迷迷糊糊间又起了床,佩剑搭弓往外走,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月娘庙,看见素月从珍珠井里探出头来朝他招手,三皇子连忙走上去,素月却已不见,三皇子便跳进井里去寻她,身体突然竟似有了千斤重,直往下沉,更妙的是自己在水里竟也能呼吸,身上的衣物也还是干的,三皇子正惊奇不已时,身子早沉到了井底,睁眼忽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黄金砌的墙,珊瑚架的梁,贝壳盖的瓦,珍珠作的灯,白玉雕的枢,玳瑁造的门,匾上写着“水晶宫”,门前有个夜叉来回回。
三皇子二话不说拔剑劈了那巡水夜叉,潜了进去,仔细一看,只见殿里张灯结彩,喜气冲融,一派婚庆场景,素月穿着凤冠霞帔,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面,她旁边坐着个穿乌纱绛袍的头上顶着对龙角的男子,四座满满的虾蟹鱼龟鳖鼋鼍之精皆穿着华冠丽服,独殿中站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男子,三皇子见他们人多势众,暂且躲在柱子后做究竟。
只听那白衣男子道:“小郎与西海龙王的二龙女已订下婚,为何又来夺他人之妻?”
“那是我家老头与西海龙王私下定的婚,我何曾想娶那丑女?我放着若大东海不住,在这口破井里屈了十几载,就是为了等月宫主娘娘来,与她再续前缘,今天是我们大喜之日,不说扫兴的话,鹿大仙你也坐下来喝杯喜酒。”
“东海龙王无庭训,养了个儿子当盗花贼!男女之事本就该是你情我愿,你既不愿娶那龙二,又为何反过来强逼我姐姐嫁给你?”
“我与令月心心相印,何来强逼一说?就有也轮不上你这白鹿精来管闲事。”
“放狗屁!东海来的腌臜货!半路饿不死的野杂种!姐姐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心心相印’?不就是姐姐过东海上蓬莱岛时,你利用权职之便,往蓬莱一处降水,打湿喜鹊仙子的翅膀,让她们搭不成进岛的千鹊桥,自己又不要脸的现了原形充当桥,让姐姐踩着身子过去了罢,这样就敢承望姐姐看上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在座的宾客听他骂的不堪,都跳将起来嚷到:“打出去,打出去。”那白衣男子嫌他们聒噪,抡起鹿头宝杖掀桌打客,赶鸭子般驱得四海宾客落荒逃,可惜了满桌的琼浆八珍。
那绛衣男子见他坏了婚宴,气不过,也操出家伙上前来打,两人斗了一场,那厮却不恋战,一转身抓着素月一溜烟似的跑了,白衣男子仍紧追上去要人,三皇子也随着他追出了井去,定睛望去,那两人正在月娘庙庙顶上干架,三皇子欲助白衣男子一臂之力,暗地拈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绛衣男子的大腿,那箭恰是四皇子等从月娘庙里偷来的穿云箭。忽然间霹雳大作,只见那绛衣男子化作了条赤龙,腾飞入空,在云海里翻来滚去,折腾了好一阵又堕了下来,龙尾恰好扫到了月娘庙,月娘庙顿时轰塌。
三皇子上前去,见那赤龙已气息奄奄,便将那穿云箭拨了出来,仍旧收好。那赤龙顿时缩得如蚯蚓般大小,白衣男子一声“不好”还未及喊出,那红蚯蚓已飞入素月左眼,三皇子与白衣男子赶紧上前去察看,但见素月肉眼里有一条红线在游动,白衣男子大叫:“苦也,可如何是好?”
又突然听见一声鸡鸣,转身一看,只见珍珠井上立着一只五彩金鸡,金鸡扇着翅膀扑将过来,竟飞得有人高,对着素月的左眼只一口,便将那红蚯蚓给啄了出来,吞进肚里去,再看素月的左眼,竟安然无恙。白衣男子鼓掌大笑,道:“小郎子不吃敬酒,现在连罚酒也没得吃了。”又朝那五彩金鸡揖了一揖,道:“君功德今满,请速返月庭。”五彩金鸡遂驾云而去。
三皇子正要向那白衣男子问个究竟,一时地动山摇,地上裂了条大缝要将他吞了进去,三皇子大叫一声,睁眼一看,原来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正觉口中干渴,命人倒茶来喝,一时间便将那梦忘了一大半,因见箭筒里穿云箭尚在,取来一看,那箭镞上果沾了血,腥臭异常,隐约与梦境相符,三皇子正觉希奇时,来人报说已找到了桢家小姐。
筠公子找到素月时,她身穿着嫁衣昏在荒野里。问及三日里所发生的事,素月说只记得自己被一阵风给摄了去,之后自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时就看见筠公子。
之后素月的左眼整整流了三天的血泪,大家见她这样子,大觉神奇,又加之她先前所穿回的凤冠霞帔不像是人间所有之物,那一整套嫁衣竟然找不到一条衣缝,便猜到她是撞见了什么神仙鬼怪,有人说是那一日月宫主下界,让素月撞见了,又有人说是冥王讨她去当新娘,等等。不久又有消息传来说月娘庙莫名其妙的坍塌了,幸而不曾伤到人,还说那珍珠井上原来雕着的大公鸡竟不翼而飞了。
关于那个梦,三皇子还记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再结合近日来的所见所闻,三皇子便知道那绝非单纯只是个梦,因恐泄露天机折阳寿,三皇子也不将此事告诉他人。
自从素月被寻回后,她的态度一直让三皇子很灰心,甚至有一次两人在偶然间单独碰到一处,素月竟然假装没看见他,往回走开了。原来素月上次在月娘庙看见三皇子那样紧张曦和,失落又伤心,断定自己对他而言,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的心永远属于杨曦和,与其让自己在对他的爱慕中越陷越深,以致日后无法自拔,不如现今抽刀断情,短痛一场,让一切在开始时结束,所以就藏了自己的真心,只用假意来待他。可三皇子哪知道素月她对自己是这般的心情,还以为是自己轻佻的言行得罪了她,心里着实懊恼,那一日庭筠送她回来,看见穿着大红嫁衣的她,他是多想上前去关心她:“你还好吗?有伤到哪里吗?”可素月冷漠的眼神却让他的脚冻结在了原地。再一个,山雨欲来的征兆让三皇子如坐针毡,使得他也没什心情儿女情长,就也不怎么搭理素月,这又使素月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恨这两个人,一个用假意,一个瞒真情,她投做水中月,他幻做镜里花,免不得两处劳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