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笑闹着到了宣玉阁,广阔的大厅中央早已依次从大到小放好了各种口径的花瓶,投壶是一种极其讲究从容,追求姿态优美的娱乐活动,在贵女与贵妇中最流行,林忆慈箭术精准,投壶对她而言更是信手拈来,十发十中。
“郡主投的真好!”姚瑶走到林忆慈身边,击掌而笑。
林忆慈望一眼青花瓷瓶,里面也是十支箭,那是姚瑶的杰作。姚瑶微微一笑:“舅母投壶个中好手,我的投壶是舅母亲自教的,总不能丢了舅母的脸,否则明日哪有脸去见舅母。”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濡慕,又对众人解释道,“舅母就是长安侯世子夫人,说来这还是我三年来第一次见到舅母呢,可真是挂念的很。”
林忆慈把玩着手上的弓箭,笑望姚瑶一眼,这是在示威呢还是炫耀呢!姚瑶含笑迎上林忆慈的视线,问:“郡主和舅母玩过投壶吗?”
“不曾。”长安侯府和齐国公府关系已远,何况长安侯府没有身份相当的姑娘,林忆慈拢共才去了没几趟,和长安侯世子夫人可没这份交情。
姚瑶的笑容顿时深了几分,接下来投壶的过程中,见缝插针说着她和长安侯府的女眷的趣事和交情。
林忆慈听得眉毛都不动一下,待要离去的时候,姚瑶拉着林忆慈的手,笑容满面道:“我好久没玩的这么开心了,我很喜欢郡主,可说的上是一见如故,我以后能常来找你玩吗?”姚瑶露出几分黯然来,“我第一次进京,也没有相熟的姑娘玩耍。”
宁安侯夫人嗔道:“你这丫头就晓得玩。”眼底深处却藏着忧虑,这丫头要做什么,若非是姚瑶寻死觅活要上京,她根本不会带姚瑶回京,长安侯府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了。
“宁安侯府有好几位姑娘,姚姑娘还怕寂寞不成?”林忆慈笑吟吟回道,这话单独拿出来没什么,眼下这语境中,可就有些不客气了。
姚瑶眼神微变,不禁打量言笑晏晏的林忆慈,长安侯府娶媳向来以贞静贤淑为标准,可林忆慈呢?她咬伤了高阳县君,她与平阳郡主刘姮逞凶斗狠,她还拿鞭子抽官家女……一笔笔,一桩桩,哪里配得上贞静贤淑四个字。
不是她,姚瑶下意识看一眼气势凌人的林忆慈,肯定不是她。她要想想,刚刚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小心得罪她了,她要和京中贵女处好关系,交际应酬是世家妇最基本的素养。
林忆慈见姚瑶脸色变幻,眼中神色复杂难懂,心底那股毛毛的感觉又升起来,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一旁的华阳公主等人也是微微眯起了眼。
“娘,大嫂,那我们就告辞了。”宁安侯夫人忽然出声道,手轻轻按在姚瑶肩上,“我看瑶儿这丫头有些玩疯了,精神不太好。”
林忆慈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姚瑶,而长安侯夫人则笑着命人送两人出去。
过了会儿,长安侯夫人才对林忆慈叮嘱道:“郡主,你以后不要和瑶丫头接触,她若是找你只管回绝过去,不必顾忌其他。”
林忆慈犹豫了下,还是把心中的奇怪说出来:“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也不喜欢她给我的感觉,她是不是,”指了指头,“有点问题?”
长安侯夫人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瑶丫头幼时受了惊吓,一直不太对劲。”
半个月后,林忆慈听说文帝带着有孕的林槿和谢容华以及林槿所出的几个孩子前往城郊的兰台行宫时正在作画,听了冰心的禀报叹了口气,最近京城之中实在不太平得很,令文帝实在头痛得很。
先是林槿因为知道了恕亲王失踪的事,情绪激动又因着急和伤心过度,导致胎儿不稳,每每醒来就闹着要去西北找恕亲王。文帝恐她再受刺激,只能用一些保胎和安神的药让她一直处于昏睡中。
再就是几个孩子,念公主年纪大了到底懂事,虽然知道了恕亲王失踪的消息,但并不曾哭闹给文帝增添烦恼,反而帮着皇帝照顾林槿,恣公主也晓得不给父皇添乱,所以最近都乖乖的。
只有悫皇子,跟恕亲王的感情也最好,自小最崇拜的就是这个哥哥,知道恕亲王失踪后,闹着要去西北。被文帝拦了下来,哭闹了几天却是病倒了,文帝又得费心让太医去医治悫皇子。
再接着就是,也不知道从哪里泄露出去的消息,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恕亲王失踪的事,宫里宫外风声鹤起,流言漫天,说什么的都要。又说恕王爷在战场上被敌人暗算死了,又说在死亡沙漠里失踪了,还有阴谋论者是说太子吩咐人将他害死了,因为皇帝更疼爱恕王,甚至还有让恕王继位的想法……
流言不知从何处出,堵也堵不住。朝堂之上亦有为这件事争论不休,有朝臣认为,文帝让西北大军滞留西陵国边境,只为寻找可能已经死了的恕王,过于私心。西陵既然已经服软,即将派使臣来京城,就应该只留一部分人去寻找恕王,然后让大军班师回朝。
至于让国之根本的太子前往西北去寻找恕王,更是不该。于国朝来说,太子殿下的重要性要比恕王殿下重要得多,若是让太子殿下也陷入危险之中,实在不该。
生生地将文帝气得病倒了,文帝自己也是委屈的紧,太子一回来就请求去西北寻找恕亲王,看着他们兄弟情深难道他这个做父皇的还能反对不成?至于太子会害死恕亲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毕竟太子从小与林槿亲近,对林槿所出的弟弟妹妹更是疼爱,怎么可能会害他们?
一时之间,文帝只觉得疲惫得很,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心累过。所以他逃避了,带着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的林槿,和怀孕七个月的谢容华还有几个孩子,前往里京城半天路程兰台行宫寻求安定。
可是文帝还是看走了眼,以至于最终失去了林槿为他所生的一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