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请进。”
门被轻轻打开,寒夜缓缓踱进来,同时,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对不起,这么晚了来打扰你。”他冲我歉意地笑笑,然后坐在远处的一把圆藤椅上。是我正义严辞的说过不准他随意进我房间的。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怎么会操劳到这么晚?他的作息向来很有规律的。
“寒先生,”我愧疚地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真的给你添麻烦了,你不要这么操劳了,你该多休息,你的身体并不好……”望着他两鬓的白发,我要忍不住流出泪来。
他笑笑道:“我身体很健康啊,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看我现在不是充满青春的力量吗?”说着他还举了举胳膊,给我秀秀他的肌肉。
我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他爱怜地看着我道:“女人就该快乐,该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你看你现在就跟十年前我在火车上遇到你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一个小女孩。”
十年前的火车上,原来他还记得那时的我!我以为他早忘了,“您还记得那时候啊?”
“当然了,你还帮我捡起我掉的面霜呢。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时候的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将来会影响我的一生。”他低头浅笑,“小雪,遇到你,认识你,我很欣慰,也很知足。感谢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给我一切本来我不该拥有的东西。”
不该拥有的东西?我给过他什么?给他收拾过房间、帮他买过房子、装修房子,洗衣做饭、做家务,给他做过按摩……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他随便找个保姆,做得都会比我更好,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然后就是我给他添了麻烦,把这么大的麻烦丢给他,这本来就不该是他拥有的,他在说我给他的麻烦吧?
“对不起寒先生,我……”
“好了,”他打断我,“被你麻烦是我的福气,我心甘情愿,这么晚了,我来是找你商量一件事。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本来对我们更加有力,下一步就会牵扯出龚政。但是,我刚刚从高层内部获得消息,高层为了顾全政府形象和多方利益,会将案件控制在已经牵涉的范围内,这样就有可能不对龚政做处理。”
我心中一怒:“什么?就让那个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这算什么法制?”我一时气得有些气喘、失态。
寒夜默默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道:“小雪,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历史从来都是在公平和不公平的博弈中向前推进。为了历史大车轮的向前发展,很多人牺牲了,很多无罪的人背上不该有的千古罪名,也有很多本来有罪的人却千古流‘芳’。好名臭名都可以流千古,但我们只能活一世,所以我们必须学会隐忍,学会调整心态,即使是在不公平中也能快乐,不要拿别人的罪恶伤害自己的幸福。”
我愤怒地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道:“那林羽石呢?他就该背上不该有的罪名,被人千古唾弃?然后在监狱中度过余生?这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他像个犯错的孩子,眼里满是深深地自责:“对不起对不起,小雪,对不起……”
我知道我有些失态了,他不是神,他一直在尽最大努力帮助林羽石,甚至他不惜压上他的所有资产,可这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事情,我不该这样迁怒于他。
“寒先生对不起,我知道不怪你,是我太激动了。”
他摇摇头:“我想了很久,现在还有一个可行的办法。”
我的胃口被吊起来,望着他。
“你知道林羽石的爸爸吗?”他问。
林羽石的爸爸?我真的没有去想过,我知道林羽石的妈妈是部队文工团的演员,很多年前就病逝了,林羽石说是自己把妈妈气死的,然后爸爸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他也就不再回家了。我去过林启峰家,知道林启峰的爸爸是部队一名普通的文职人员,林启峰说他爸爸和林羽石的爸爸在一起工作过,我就认为林羽石的爸爸也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但是党寒夜现在大半夜来找我,显然事情的关键是要谈林羽石的爸爸,所以我推断,林羽石的爸爸必然不一般。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爸爸,他只说过他爸爸不认他这个儿子了,别的再没提过。”
“他爸爸是林方远。”
“啊——”我脱口惊叫。我对军事并不太了解,所知道的也就是中央军委的组成人员、七大军区的的司令、以及海空军的司令和四总部的几位头头儿。而林方远的名字就在其中,其地位和分量显而易见。
这应该就是林羽石从不提他的父母,连他的档案里都没有他父母的名字的原因。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还有谁知道呢?龚政他们知道林羽石的身份吗?”
“目前不知道,迟早会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要……”
“只有彻查龚政,林羽石才有救,我的力量和关系网让高层改变决定,分量还不够,所以我希望能说服林方远帮助改变高层的决定。况且,像龚政这种腐虫,再不清理已经不能平民愤了。”
我知道党寒夜是个目的明确的人,他跟我说的话都不是废话,“那么,我能做什么?”
“林方远秉性刚直,他不知道林羽石从音乐学院退学的真实原因,也不清楚林羽石被部队开除的真正缘由,所以他对林羽石是恨铁不成钢。林羽石也很倔,这个你比我清楚。所以,就算林羽石被判处死刑,他也不会出手干涉。这里就需要你去说服林方远,告诉他真相,让他知道他有个优秀的儿子。林方远廉洁爱国,他也不会容许龚政这种蛀虫继续蛀下去。只要高层能改变决定,彻查龚政,海都的事情就好办了。”党寒夜笑眯眯地看着我,“而这个说服林方远的艰巨任务也只有你能完成。”
我惊恐道:“我?人家那么大官儿,会听我的吗?再说,我怎么才能见到人家。”军队必然守卫森严,我冒然前去,别说见到人,没准儿还会被定个非法擅闯军事禁区的罪名。
党寒夜笑道:“林方远不认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的侄子没得罪他,他还是认的。”
林启峰!对了林方远和林启峰的爸爸可是兄弟,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怪不得人家党寒夜有成就,同样长着一个脑袋,我的就没法跟人家的比。
党寒夜接着说:“事情易急不易缓,我已经给你和阿峰订了机票,你们明天就去北京。”
原来他早就设计好圈把我套进去了,这才来装模作样地告诉我,看似是我心甘情愿跳进去的,其实我早就在他那个大圈里晕头转向了。
放下党寒夜的奸猾不说,我要真见了林方远,我该跟人家怎么说,凭白无故,人家会信我吗?“寒先生,我去了北京,怎么跟林羽石的爸爸谈?他会相信我吗?”
“实话实说,林方远不是一般人,你编什么谎话在他面前也是弄巧成拙,就把你和林羽石的故事讲给他听,声情并茂地讲,这个你在行,不用我教,加上你那双可怜巴巴地大眼睛,把男人哄死都他不知道怎么死的,还只想着对你怜香惜玉。”他越说越坏,满脸坏笑。
我生气地举拳冲他当胸一拳道:“滚!”
但他却笑得更坏了,我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吊带睡裙,雪白的胳膊和肩膀都露在外别,更难为情的是胸部快要走光了,那两个柔软雪白的半圆在睡裙边缘跳动。没准儿在我举拳打他时,已经被他饱览了风光。
我惊慌地将被子拉上来,裹住自己,只剩下脸蛋,但早已经羞得粉红。
他却依然坐在近在咫尺的床边色迷迷地望着我,看得我心里突突乱跳。我低下头,不敢看他。不争气地说,我现在有点儿希望他色我。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这种灯光,这个距离,这太暧昧。
但是,我低头羞了很久,也不见他有动静,偷偷抬起头,隔着我整齐的刘海偷偷看他,他依然望着我,满眼的情迷欲乱。
“小雪,”他用很重的语气叫我。
我羞涩地点点头,偷偷观望他。
“我爱你,爱了很久。”他说话的语气很些粗重,似乎是在压制体内强大的快要控制不住的力量,“你睡吧,我该走了。”
然后他站起身来,快速向外走。
“寒夜。”我叫道,眼睛里已经闪着泪光。
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扭过去,似乎害怕再看到我:“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坐飞机。”然后他是逃出去的,真的是逃出去的。
我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睡觉,我睡觉。”
我还没躺下,就听到外边寒夜喝道:“都给我过来!”然后隐约听到几个人的嘿嘿笑声,然后没了动静,他们估计是去楼下挨寒阎王训斥了。
也就是说,党寒夜凌晨两点敲开我的房门,那帮家伙以为会有好戏上演,所以都聚到我的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结果我们俩很令人失望,没发生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反倒被寒夜一出门全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