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星期,员工每天晚餐都吃同样的东西:两根维也纳香肠、一堆泡菜和不新鲜的面包卷。我们受侮辱之余,还得破财,因为伙食费要从薪水中扣除。当时我异常愤慨。整个星期都很难过。到了星期五晚上11点左右,我在服务台当班。走进厨房时,我看到一张便条,是写给厨师的,告诉他员工还要多吃两天小香肠及泡菜。
我勃然大怒。因为当时没有其他更佳的听众,我就把所有的不满一股脑儿向刚来上班的夜班查账员薛格门·沃尔曼宣泄。我说我忍无可忍了,要去拿一碟小香肠及泡菜,吵醒老板,然后用那碟东西砸他。什么人也没有权力要我整个星期都吃小香肠和泡菜,而且还要我付账。老天,我非常讨厌吃小香肠和泡菜,要我再吃一天都难受。整家旅馆都糟透了,我要卷铺盖不干,然后去蒙坦那。我这么痛骂了20分钟,还不时地拍打桌子,踢椅子,不停地咒骂。
当我大吵大闹时,沃尔曼一直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用忧郁的眼神望着我。他曾在奥斯威辛纳粹德国集中营关过3年,最后死里逃生。他是一名德国犹太人,身材瘦小,经常咳嗽。他喜欢上夜班,因为他孤身一人,既可以沉思默想,又可以享受安静,更可以随时走进厨房吃点东西——维也纳小香肠和泡菜对他来说是美味佳肴。
“听着,弗尔钦,听我说,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不是小香肠和泡菜,不是老板,也不是这份工作。”
“那么我的问题到底在哪里?”
“弗尔钦,你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但你不知道不便和困难的区别。若你弄折了颈骨,或者食不果腹,或者你的房子起火,那么你的确有困难。其他的都只是不便。生命就是不便,生命中充满种种坎坷。”
“学习把不便和困难分开,你就会活得长久些,而且不会太惹得像我这样的人烦恼。晚安。”
他挥手叫我去睡觉,那手势既像打发我,又像祝福我。
有生以来这样给我当头一棒。那天深夜,沃尔曼使我茅塞顿开。
此后三十年来,每逢我遇到挫折,被逼得无路可退,快要愤怒地做出蠢事时,我脑海中就会浮现一张忧伤的面孔,问我:“弗尔钦,这是困难还是不便?”
我把这句话叫做沃尔曼试金石。
若你弄折了颈骨,或者食不果腹,或者你的房子起火,那么你的确有困难。其他的都只是不便。生命就是不便,生命中充满种种坎坷。
灾难是生活的一部分
朱晖
1994年9月28日,载有867名乘客的“爱沙尼亚”号的巨轮正劈波斩浪地行使在辽阔的海域上。
进入深夜,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漆黑的海面翻腾起惊涛骇浪。船舱内,却华灯闪耀,轻歌曼舞,游客们正尽情地享受着他们的夜生活,没有人怀疑今夜的航行与以往有任何不同。来自瑞典的小伙子肯特·哈尔斯泰特隐约有些担忧,他提醒周围的人可能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结果遭到众人的取笑。要知道,“爱沙尼亚”号是全欧洲设备最先进的客轮,已经安全行使14年,以当晚风暴的强度,绝不会给它造成什么威胁。然而,就在一瞬间,船舱突然发生剧烈晃动,喧嚣声、音乐声以及欢快的舞步顿时戛然而止,紧接着,底舱突然发出强烈震响,在一片死寂中,人们听到了海水涌进船舱那可怕的声音。原先高枕无忧的游客终于意识到,大祸临头了。
哈尔斯泰特立刻在大脑中设计逃生计划,根据以往学到的生存技巧,他首先逃到走廊上,奇怪的是,其他乘客尽管惊恐万分,却不做任何逃生举动,有的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有的则完全不省人事。哈尔斯泰特继续顺着楼梯往上爬,此时轮船的倾斜幅度高达40多度。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了“爱沙尼亚”号发出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紧急呼救信号。再看身下的甲板上,混乱不堪,好多人仍在做无谓的哭喊,他不禁感叹:他们为什么不设法离开那里?
伴随着“爱沙尼亚”号的极速下沉,许多人纷纷葬身大海。在“爱沙尼亚”号从海平面上消失的前一刻,哈尔斯泰特发现身旁的一个姑娘正哆哆嗦嗦地不知所措,他幽默地对她说:“我们一起跳下去吧,如果我们能被救出,我想下星期邀您一起吃午餐。”姑娘点点头,然后他们拉着手一起纵身跳入海中。经过一番挣扎,哈尔斯泰特和姑娘艰难地爬上了一只救生筏,冰冷的海水冻得他们浑身僵硬,彼此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1个小时以后,一架从瑞典果特兰岛起飞的直升机赶到现场,他们获救了。
“爱沙尼亚”号沉没被称作欧洲现代史上最可怕的海难,据官方统计,船上所有乘客和船员1049人,幸存137人。而事故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船头舱门封闭不严,加上在大风大浪的海上航行速度太快所致。或许,不仅遇难乘客想不到,就连许多专家也没想到,这艘被法国船社评定为安全系数95%、被瑞典专家认定为“性能可靠”、在事发20分钟前底舱绿灯还显示为一切正常的超级巨轮,竟会遭此不测。
如今,哈尔斯泰特已是瑞典议会议员,回顾这段往事,他颇为沉痛地说:“‘爱沙尼亚’号的沉没,许多乘客根本始料不及,他们都惊呆了,思维陷入呆滞状态,做不出任何反应,结果导致了绝大部分人丧生。”
记者问哈尔斯泰特:“你当时是如何保持冷静的?”他说了一段发人深省的话:“一定的常识和生存技巧可以帮助你消除恐惧,从而让大脑做出恰当的判断。遗憾的是,一般人平时都认为学习这些东西是浪费时间,他们不认为灾难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其实灾难是人类生存环境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灾难。”
灾难是生活的一部分。平时的消防训练,你认真参加了吗?课堂上的抗震防震知识,你用心学习了吗?飞机上的空中安全知识卡,你仔细阅读了吗?一旦可怕的灾难发生,这些我们自以为一辈子都用不到的程序和常识,却能在最危急的关头,帮助我们的大脑制定出逃生计划,而不是一味地哭天喊地、惊慌失措或坐以待毙。每个人都要有这种意识,就像哈尔斯泰特所言:大难不死不仅仅取决于运气,更取决于你的思想准备和精神状态,通过冷静对待和不懈努力,就可以增加逃生的可能性。
灾难是生活的一部分,这不是叫你杞人忧天,而是告诉你要防患于未然。毕竟生命是最宝贵的,平时树立这种意识,当灾难真的来临时,或许就因为你多掌握了一点常识,多了一份冷静,从而成为幸存者。
像水一样流淌
张建伟
从小,他就有从大学中文系到职业作家的绚丽规划,然而,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1955年,他的哥哥要考师范了,但是,父亲靠卖树的微薄收入根本无法供兄弟俩一起读书,父亲只好让年幼的他先休学一年,让哥哥考上师范后他再去读书。看着一向坚强、从不向子女哭穷的父亲如此说,他立刻决定休学一年。不过,就是这停滞的一年,他和哥哥的命运,从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1962年,他20岁时高中毕业。“大跃进”造成的大饥荒和经济严重困难迫使高等学校大大减少了招生名额。1961年这个学校有50%的学生考取了大学,仅一年之隔,4个班考上大学的人数却成了个位数。结果,成绩在班上排前三名的他名落孙山。
高考结束后他经历了青春岁月中最痛苦的两个月,几十个日夜的惶恐紧张等来的是一张不被录取的通知书,所有的理想、前途和未来在瞬间崩塌。他只盯着头顶的那一小块天空,天空飘来一片乌云,他的世界便黯淡了。他不知所措,六神无主,记不清多少个深夜,他从用烂木头搭成的临时床上惊叫着跌到床下。
沉默寡言的父亲开始担心儿子“考不上大学,再弄个精神病怎么办”?
就问他:“你知道水怎么流出大山的吗?”他茫然地摇摇头。父亲缓缓说道:“水遇到大山,碰撞一次后,不能把它冲垮,不能越过它,就学会转弯,绕道而行,借势取径。记住,困难的旁边就是出路,是机遇,是希望!”父亲又说,“即便在流动的过程中遇见了深潭,即便暂时遇到了困境,只要我们不忘流淌,不断积蓄活水,就一定能够找到出口,柳暗花明。”
一语惊醒梦中人。
1962年,他在西安郊区毛西公社将村小学任教;1964年,他在西安郊区毛西公社农业中学任教。后来,又历任文化馆副馆长、馆长。1982年,他终于流出大山,进入陕西省作家协会工作。1992年,正是这40年农村生活的积累,使他写出了大气磅礴、颇具史诗感的《白鹿原》。
他就是陈忠实。
后来有人问他:“怎么面对困难与挫折?”老先生总淡淡地说:“像水一样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