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送荪友南还［1］
人生南北真如梦，但卧金山［2］高处。白波［3］东逝，鸟啼花落，任他日暮。别酒盈觞，一声将息，送君归去。便烟波万顷，半帆残月，几回首、相思否？
可忆柴门深闭，玉绳低［4］、剪灯夜语？浮生如此，别多会少，不如莫遇。愁对西轩，荔墙［5］叶暗，黄昏风雨。更那堪几处，金戈铁马，把凄凉助。
【注释】
［1］严绳孙，字荪友，江苏无锡人，曾于康熙十五年夏自京南归，性德赋词相送。
［2］金山：山名，指江苏镇江西北之金山。这里代指荪友之家乡。
［3］白波：水流。这里比喻时光。
［4］玉绳低：谓夜已深。玉绳，天乙、太乙二星。
［5］荔墙：即薜荔墙。
【赏析】
世事悠悠如风絮，人生南北多歧路，分离自是等闲事。友人归去，高卧金山，对江水，听鸟啼，赏落花，自是惬意，可惜不能与其共赏共游。斜阳西下，执手相别，道一声珍重，从此烟波万里，半帆残月，留下无限相思。一度柴门相聚，翦灯夜语，这样的情景，此后惟有在梦中重现。这种销魂的滋味，让人感叹当初不如不相识相知，免得留下如此多的遗憾。何况友人所去之处，战火纷纷，不能不让人揪心。
又
题《文姬［1］图》
须知名士倾城［2］，一般易到伤心处。柯亭［3］响绝，四弦［4］才断，恶风吹去。万里他乡，非生非死，此身良苦。对黄沙白草，呜呜卷叶，平生恨、从头谱。
应是瑶台［5］伴侣。只多了、毡裘夫妇。严寒觱篥［6］，几行乡泪，应声如雨。尺幅重披［7］，玉颜千载，依然无主。怪人间厚福，天公尽付，痴儿呆女。
【注释】
［1］文姬：汉？蔡文姬，名蔡琰，字文姬。为汉大文学家蔡邕之女。博学多才，通音律。
［2］倾城：代指美女。
［3］柯亭：即柯亭笛。
［4］四弦：指蔡文姬所弹奏的琵琶。因琵琶为四根弦而得名。
［5］瑶台：美玉砌筑之楼台。此处借指天子。
［6］觱篥：古代簧管乐器名。
［7］披：披露、陈述。
【赏析】
词为题画之作，画中人物为蔡文姬。蔡文姬博学多才，尤妙于音律，原本应受到敬重爱惜，谁知流落塞外，与黄沙白草为伍，饱受摧折，“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蔡琰《悲愤诗》）。这样的遭遇，令人深感痛心，而那些痴儿呆女却享尽了人间的厚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