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不到,在我心中至高无上的天界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故事,听飞燕那口气,似乎天帝还有几分忌惮妖魔界的样子,只是不知当初是怎样将妖魔界给收服的。
“说也奇怪,”飞燕继续道,“各界被天帝禁令不得擅自出入凡界,可我在凡界游历之时时常看见有妖魔界的人出现。还有就是凡界散魂年年增多,这冥府鬼差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散魂?”在凡界游荡不曾进入冥府的就叫做散魂,一般来说是对生前万分留念或因死时怨恨非常才得以滞留人间,虽说冥府并不允许这样的存在,但因鬼差是依名册时辰拘魂,故而也常会有时候不到散魂得以四处的游荡情况。
忆起初上天界时大神为阻止我回冥府曾言天界至冥府之路无故被封,那时也无心关注冥府究竟发生了何事,而现下飞燕又言凡界散魂增多,莫非冥府之内真出了问题?
“唉,还盼着赶回来瞧瞧蟠桃会呢,结果又要等一年。”飞燕无不惋惜地说道,“早知道是如此结果我就该……”说了一半她突然就停了下来。
我偏头看她:“就该怎样?”
“……没,没怎样。”飞燕眨眨眼说道,随即立刻转了话题:“对了,听小月说你们上神大人不让随意出门,是吗?”
我点点头,“嗯,兴许还有太子余党在外,现今天界严进严出,还是少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好。”想起蟠桃园之事,我试探着问道:“飞燕,你去过蟠桃园么?”
飞燕正兀自烦恼什么,听了我的话回神道:“去过,曾有一次师傅让我去蟠桃园借了一些桃枝回来。”
我一喜,忙又问道:“那你认不认识蟠桃园的地仙?”
飞燕想了一会儿,然后皱眉答道:“蟠桃园……好像是有一个地仙,叫什么来着……叫……”
“甄老?”
“对,就叫甄老!”飞燕拍手叫道,说完疑惑地望着我:“你怎么知道那地仙的名字?你们认识?”
事情果然如此,我苦笑着道:“认识,怎么不认识,我还知道他很爱喝酒,很会讲故事,天上地下没有他不知道的……”
飞燕不住点头道:“对对对,你可不知,那老儿话可真多,我去借桃枝吧,眼看人家仙子姐姐正给我挑着呢,他却拉着人不放,最后让我等了好久,他才终于把那些烂话头给结束了。”飞燕一副气哼哼的样子,“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害得那次我回月老宫太晚,被我家师傅给罚去清理名册,气死我了。”
我听着飞燕抱怨,心头却是如波涛般翻滚不停,是真的,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无缘无故被禁在蟠桃园,每日去听甄老讲故事,大神变作蟠桃来看我,还有那群怪鸟,大神为护我而沾染上怪鸟的血……事事历历在目,可是,为何大神什么都忘了?我没在乙尧宫的日子里,小月又是和谁在一起的?没来由地想起了上次做过的梦,充满喜气的乙尧宫,一身火红嫁衣的新娘,还有,大神温柔的笑……
莫名地开始烦躁,种种不安逐渐扩大,我不知道是自己不对劲还是整个天界都不不对劲,忽然觉得,谁都不敢相信了,便是身边的飞燕,我也不知她说的究竟是否是真话。
“咦?”飞燕突然叫了一声,两手伸过来拉住我一只手臂将衣衫掀上去仔细看了起来。
“你的红线……”
我反应迟钝地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腕茫然道:“怎么了?”
飞燕咬着唇沉默了良久,随后放开了我的手却自顾皱眉思考起来。
我理好袖子问她:“我的红线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嘴里慢慢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你这红线缠绕得奇特,我还从来未曾见过,待我回去问问师傅,听他老人家有什么说法再来告诉你罢。”
察觉她并没有说实话,我也不好多问,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许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她终于另找了话题开口说道:“衿忧,这次我去凡间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回来,还有很多是给你和小月的礼物,不过都放在月老宫,改日我给你们送过来。”
我笑笑,说:“好啊,你买的东西定是很奇特的罢。”
“就是,我还给月老宫里的几个小仙童买了,他们见了都高兴得不行,一个劲儿谢我呢。”飞燕一脸自豪模样。
凡间事物我也见过了不少,而飞燕这表情着实逗得我想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飞燕临走时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衿忧,凡事想得开些,因果循环,总有它的道理,如果,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可也能隐约猜到,我身上的确发生了,或者是将要发生一些事情,只是不知,那些事到底会给我带来些什么。想到她说的因果循环,那么我此生所受是因还是果?
我关上门,抬手按着胸口处,明明那里没有受伤却一波波泛着疼,不是前面影花的痛苦,而是那种直切心底的悲疼。我无力地滑倒在了地上,紧紧抱着膝盖,抬起头,眼里却是白茫一片,彷佛又回到天之涯那无尽的雪地里,处处飞扬着纯净得彻底的雪花。
晚间我送瓜果进书房的时候,大神还在低头奋笔疾书。我看见他面前堆了很高一摞的书册,搁在最上面的是一本降水札记。我将瓜果放到桌上,不敢在此时打扰大神公务,我只得站立一旁等着。
呆呆看着他的侧脸,精致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还有那紧抿的嘴唇,一遍一遍,我像是看得入了迷,看得发了痴,等到那一双深邃得极易引人沉沦的眼完完整整投入我的视线中时,我竟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他的旁边。
我又看到了那深潭中嚣张的漩涡,极像在嘲笑我的懦弱和不坚定,一圈圈将我整个吞噬进去,然后强力地撕扯,彷佛要将我完全散成碎片,永永远远臣服在它的脚下才肯罢休。
我强忍着头疼,睁大了眼看着它们,我要看清楚,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让我从此不能自拔,让我,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本该有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