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各家小姐公子夫人们都就坐入席,花宴先从皇后娘年赐下的礼乐开始。
伴随着礼乐,对岸的公子们有铺陈开文房四宝作画的,也有作文作诗。
这边的小姐们,则是作画的多。
于作画诗词上无甚用功的,则带了器具与同伴们烹茶或就着礼乐茶水点心交头接耳的。
而沈大姑娘最是擅长绘画,她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顾安筠几乎都不擅这些。倒是顾安楠铺开纸张,做了首打油小诗。
迦南县主虽然脾气性子愚钝鲁莽,可也是擅长绘画的。她见顾安筠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心中生出鄙夷之色。在坐的小姐们,就算是真的什么都不擅长的,也会在牡丹花宴前,抓些诗词诗句来,咏颂牡丹或春天的,可以不出彩,但是却不会显得自家笨拙。
顾安筠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样子倒是坦然的很。
礼乐结束,宴会也要正式开始。小姐公子们时间都掐的恰到好处,此时正有侍女们前来收走他们的作品。
宴会开始的节目是大长公主或几位大家指定的。指定的这几个都是上次花会上大放异彩的还未说亲的小姐公子们。这次也不例外。
顾安筠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安逸。而再有半个月时间,自家爹爹就要奔赴北疆。作为钱粮官,主要职责是筹集和调动军饷粮草,可是北疆即将战事起,他需要亲自去熟悉这押运钱粮的路线,也需要亲自去北疆看看将士们的所需。
圣都的繁华和安逸,让顾安筠心中有些苍凉。眼前这些因为一点好胜心就要踩别人一脚的小姐,因为一点个人的利益就要耍些阴司手段陷别人于水火。这样的生活真的自在快活吗。
顾安筠想起那位曹家的大儒送给孙女的那串翡翠的念珠,他希望孙女活的自在些,可进了大宅门,该如何自在呢!就算做个平头百姓,也多有不自在的。女子的自在该从何处寻。
想到这里,顾安筠的目光禁不住朝对岸的萧梁那边看去,她想起萧梁给他写的那封厚厚的信。又想起她给他回的那句话。禁不住叹了口气,难道女子在后宅的自在都靠男子的看重和怜惜吗?!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想找到别的答案,可一时想不通。
萧梁朝着顾安筠这边看过来,她女装的时候不如男装英气好看,可也别有一番风情。她沉静内敛的气质能安定人心,让人见了也忍不住就安静下来。
萧梁迎上顾安筠的目光,笑了。
他不知此时她在想什么,可她在看他,他会很满足。
舞台上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有的是组合节目,抚琴,高歌,献舞。顾安筠和萧梁都没有把心思放在看节目上,顾安筠想着北疆的战事,想着嫁人的事。
萧梁则想着顾安筠,想着那玉珠和玉坠以及宁国公府上适合婚配的三位公子。
就在那里两个人都出神的时候。大长公主抽出了一张名帖正是顾安楠的。
顾安楠起身,她也并无所长,好在她在开宴前的礼乐时做过一首打油小诗,这样的场合也不是要给小姐们下不来台,大长公主抽中了顾安楠,自然要让侍女前来询问一番,没有其他要展示的才艺,便是将刚才做的小诗朗诵一番也可以的。顾安楠虽也通些琴艺,可并不算多出彩的技艺,因此也不打算出来献丑。待到台上的节目结束了。顾安楠站起身来,很是大方的颂了刚才做的打油小诗,顾安楠的字也拿出来,让几位大家和长公主都看了,虽算不上多好,可闺秀的字能写到这个水平也算不错的,几位大家也都略略夸了几句,指点了些今后习字的建议,便过去了。
迦南县主瞧不上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这话,上面的几位人物听不到,可就在一旁的顾安楠听的却是清楚,她挺了挺背脊却低了低头,谢过了几位大家的指点,请了安便坐下了。
顾安筠握着妹妹的手以示安慰。
萧梁见顾安筠与顾安楠的小动作和顾安楠那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又见他们身旁坐的是迦南县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梁的下首坐的就是沈家三兄弟。
沈觉坐在最边上,这个只有七岁的男孩一向是稳重的,可今天却一直噘着嘴吧很不高兴的样子。他的的不高兴来源于一旁红衣男子的不住打量和注视,你目光中的欲望和贪婪让沈觉十分的恶心。
终于沈觉忍不住,拽了拽四哥沈黉的衣袖,提出要与他换个位子。沈黉与沈棠是嫡亲的兄弟,两个人只差两岁,沈黉有说不完话,沈觉又不好意思说出个缘由,他是不情愿换座位的。
沈觉坐如针毡的样子,在对岸的顾安筠看的倒是清楚,可她虽看的清楚沈觉的不自在,却不清楚为什么,她朝自己的侍女红果儿招了招手道:“你去问问沈五公子怎么了。”
红果儿得了令就离开了。那边迦南县主见顾安筠的侍女离开,便让自己的侍女跟去看看做什么。
沈黉没有与沈觉换座位。沈觉被瞧的浑身不自在,想出去透透气。因此找了个去出恭的借口,离开了宴席。因这是在大长公主的宴席上,外面又有圣都皇家护卫军。沈棠只叫身边的小厮跟上去照顾。
沈觉出了牡丹花宴会所在的群英苑,拐到了玉兰院。找了一处僻静地,靠着假山石坐下来透透气。他身边的辛茗是和只有十岁的小厮。却十分有烹茶的天赋,被沈二夫人发现后,就安排到了沈觉身边,陪沈觉学习烹茶技艺。
辛茗不光烹茶好,人长的也干净好看。照顾起人来也是细心周到。他的小主子坐在假山石边透气,他从怀里取出一包鼓鼓囊囊的洁白棉帕来,打开来,里面是六七块完整的绿豆酥。
他递去沈觉跟前,沈觉捏了一块放到嘴里。问道:“也不知那人是谁,实在讨厌的很。”
辛茗也不知道,他只摇摇头劝道:“公子,我们歇会便回去吧。这里太过僻静。”
沈觉听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是谁?”
沈觉的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男孩声音。
沈觉闻声看去,却没看到人,禁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又是谁。”
“是谁让你来这里吃东西的?”那个声音又响起。辛茗也寻着声音去找。
“你不出来我走了。”沈觉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抬腿就要离开。
一个浅绿色的小身影从假山石上冒了出来:“你知道去宴会的路吗?!”
沈觉点点头,那孩子看起来也是七八岁大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偷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你是要回宴会去的吧,不如我们一道吧。”男孩子笑眯眯的问道。
沈觉正皱着眉头思索着眼前的这个男孩是什么来路,身后传来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男孩的声音:“公子,他在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