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七夕来临,按例皇宫中有家宴。但是因后宫中只有一个丽贵妃赵挽涯,因此一切从简。早上皇上下令在“长chun宫”摆宴,因参加的除了皇室成员,还有一些朝中重臣,长chun宫的执事宫女带着众人早就忙开了。五更天赵惊鸿就拿着洒扫工具在庭院中忙碌了,好在她虽是长在皇宫中,却并不娇生惯养,又兼习武,也不觉得累,很是自得其乐。
到了傍晚时分,长chun宫的宫女已经各司其职,宴会也准备好了。赵挽涯在贴身大宫女的巧手下,换上了正式的朝服,头上戴着金灿灿的八宝璎珞冠,长长的旖ni的流苏恰到好处地遮住她的半边容颜,半隐半露,艳冠群芳。
司仪太监悠悠唱道:“皇上驾到!”
“恭迎皇上圣驾!”地下伏了一片人影。
“起来吧。”
正殿里是欢声笑语,而赵惊鸿却借着难得的机会一探御书房。她避开巡逻守卫的人,轻灵地闪进御书房。
一见熟悉的摆设,她的眼眶蓦地一热,暖暖的湿润不受控制地上涌。这个地方是父皇接见朝臣、批阅奏章的地方,也是她与父皇相依相伴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本书她都知道,她都看过,都曾在她手中抚mo过!她颤抖着抚上红木镂空格子的第三排,如愿地手指触摸到冰冷细腻的盒子,那是她在江湖上带回来的,她曾经依在父皇肩头撒娇:“这里全是惊鸿对父皇的思念呢,父皇要好好保管哦。”其实里面不过是四个泥娃娃,她私心地希望一家人父皇、母后、挽涯和自己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看到有捏泥人的,便让人依样捏了四个。
那时父皇宠溺地捏着她的鼻子,含着天下所有父母都有的喜爱:“若是真的那么想父皇,就多留在宫里,别成天外面跑去!”
她喜欢自由,喜欢宫外的生活,喜欢江湖上的肆意快意,所以自私地跑去了外面。而今,那个她牵挂的人离开了。
赵惊鸿细细摩挲了一番四个小泥人,念念不舍地放回原处,闭了闭眼,生生地将泪流心底,现在还不是回忆的时候。
一旁的御案上随意地堆着一摞黄色的折子,还有几本摊开摆放。她拿起正在批示的一本,是有人参奏平阳王高越在带兵南下的过程中排除异己,扩大自己势力,搜括钱财。她目光一闪,略一沉思,高越是安零国入侵天朝的主将,他的手上染了无数天朝将士的鲜血!如今要光复天朝,第一个要开刀的便是这个高越。只是高越手握重兵,要想动他实在不易,这份奏章倒是来的时候。她又细细看了看,奏章上所列举的罪行还不能置高越死罪,毕竟是皇帝的亲叔叔,皇室宗亲——不过也足够了,能让君臣互相猜忌,朝廷不和,事情便好办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需要做的便是推波助澜。她看了看署名,微微一笑:“父皇,安零国欠我们的,我要他加倍偿还!”
待她将那些散乱的奏章看完,外面早已灯火通明。看看时候不早,她只能离开御书房。
走在寂静的深宫甬道上,赵惊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忽听有人喝道:“什么人?”
她刚要作答,却听另有一个人温和地说道:“你先退下去吧,就让这个宫女陪我到长chun宫吧。”说话的人竟然是英王高照天!
“是,王爷!”刚刚呵斥的太监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英王来迟了。”赵惊鸿淡淡说道。
高照天笑道:“今天皇宫热闹非凡,也不在乎多我一个人——更何况——”他刻意压低声音,四处看了看,语气里是一丝冷嘲:“皇上给了我一个好差事。”
赵惊鸿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弹了弹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悠悠说道:“那王爷就更该向皇上复命才是。”
高照天说道:“我以为你比较关心呢,毕竟是你的属下出了问题。”他静静地等着赵惊鸿脸色的变化,他知道他的话必然在她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他很笃定。
赵惊鸿半垂下眼脸,借着甬道边上的树荫很好地掩饰了所有的情绪,然后才微微一笑:“英王真是会说笑,现在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且是您送进宫来的宫女,难道我的属下是英王府的?”
高照天一怔,她的话让他立即醒悟,她若是出事,自己这个引进来的人第一个逃不了干系。现在他才意识到那些对赵惊鸿的评价是多么正确,想与她共事需要很大的魄力,也许当初答应送她进宫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心头念头在瞬间转动,面上却是冷酷的笑容:“惊鸿殿下才华惊艳,有无数的人誓死追随,我以为——原来不过如此!”
“多谢英王如此赏识,难道英王不知道盛名之下,也许名不副实吗?”赵惊鸿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她听出他话外有话,偏偏不想如他的意。
高照天的激将法没有起作用,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奉命查办风都有神秘人出现的案子,揭开了你们天朝的一个秘密,从康元大帝开始,就有一支神秘的侍卫隐藏在暗处,只听命皇帝一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化身市井中最普通的人,有一个很合适的名字叫‘黑风’。惊鸿殿下,我说的对吗?”
赵惊鸿暗惊,却只是哼了一声,说道:“看来英王是下了番功夫,能知道黑风的人不会很多。”
黑风是康元大帝一手创建,为了行事的安全,很多人都是用最意想不到的身份隐于人间,他们都有个行动的代号,甚至是皇帝也只是知道代号,而不知其人。他们效忠于皇帝,只听命于皇帝,个个都是翘楚。
到了熙宗的时候,黑风交到了赵惊鸿手中,她更注重黑风的内部结构,大刀阔斧进行了调整,如今的黑风已是一支秘密的军队。所以能让高照天知道这样一个皇室秘密,赵惊鸿着实吃了一惊。
高照天笑了笑,如和煦的春风般沁人肺腑。“我知道惊鸿殿下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他一敛笑意,说道:“前天有人意图刺杀皇上,于是有了我奉旨查案一事。天牢最底层第八间房里关了一个人,惊鸿殿下不妨会上一会。”说完,他一甩长袖,潇洒而去,方向正是长chun宫的灯火处。
赵惊鸿默默地注视高照天消失的背影,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不得不静下来思考。英王和皇帝高临风一母所生,人人都知道这兄弟两感情深厚,甚至高照天的命都是他兄长在战争中浴血换来的。如今的举动却让她迟疑,难道在皇权面前,高照天真的能铭灭骨子里的血缘吗?或者这只是个陷阱?
她看了看天牢的方向,心里踌躇着,天牢里究竟关的是谁?若是冒然救人,只怕适得其反,惟今之计就是先弄明白对方掌握了哪些信息,是不是要让那些人行动更小心些。
她闪进树荫下,一路小心避开盘查的侍卫太监,眼看宫门在望。她知道此时宫门处有送水的马车,最是松懈的时候,混出宫去最是安全。她要出宫找到向久,问清楚事情,然后才能救人。
她刚在宫门口露面,就有个粗使的宫女向她招手:“这位姐姐帮个忙。”
赵惊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身上穿着最低等的宫女服饰,难怪被人错认。她暗中苦笑一声,走上前去,一起推起水桶。
那宫女边推边说道:“姐姐很是眼生,是哪个宫里的?”
赵惊鸿粗着嗓子说道:“我是长chun宫的,刚来的。”
等水桶全推了进去,赵惊鸿作势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水,对那宫女说道:“姐姐,我家主子交代了事,想跟着马车一起出去,省得跑趟腿。”
那宫女热情地说道:“这有什么?你就快去吧。”
赵惊鸿刚要跳上马车,就听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