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没有了小唐实,却多了苏楚天,赵惊鸿需要那一万匹马,所以带着苏楚天好办事。
苏楚天很是怀疑地说道:“那高照天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一万匹马不是个小东西,他能割让?更何况他又是安零人,我们的死敌,在这个关头,他能白送给咱们?”
赵惊鸿笑道:“你说的很对,正是现在这个关头,他才可能将那一万匹马白送给咱们。”高照天十分爱财,在真金白银和“将死”的秃马之间,她会想办法让他选择放弃秃马。
英王如此大手笔购进一万匹马是秘密进行的,若是她将此事“不小心”弄得泄出去给乔种鱼,他在羽翼未丰的时候还是要顾及一些的。
于是她和苏楚天兵分两路,一个将乔种鱼引出来,一个将那一万匹马截下来,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她“委屈”地接收了一万匹“将死”的秃马,而高照天获得了一万两白银的补偿,“皆”大欢喜。在此事件中,苏楚天再次见证了惊鸿殿下的惊人实力。
高照天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道:“赵惊鸿,我看我那个皇帝哥哥决不是你的对手,我还真是有些期待他知道你身份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赵惊鸿笑着说道:“那也一定比不上高临风知道他的亲弟弟在背后捅篓子的真相更精彩!”
又是一语中的,苏楚天几乎要拍手称快了,他已经记下殿下交托的任务,首先是让一万匹马服药,防止再次掉毛,其次是送到碧江轩华郡主手中。想到又要分离,他还是万分不舍。
高照天哈哈大笑,带着随从扬鞭而去,只余下一句话:“好好考虑本王的邀请,我们合作吧!”
赵惊鸿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让苏楚天赶往碧江,当初高临风给了她一个月时间“抓”赵惊鸿,眼看时间就要到了,她必须赶快回风都。
她想到一路上的事情,总算是完成了,舒了一口气,却听背后有人靠近,缓缓转身,看清来人,不由苦笑了笑:“乔将军别来无恙?”
乔种鱼却是沉着脸,淡淡说道:“多谢惊鸿殿下的救命之恩,乔种鱼没齿难忘!”
赵惊鸿说道:“你见到了高临风?”
乔种鱼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向皇上解释清楚了,我们君臣之间一向是亦君亦友,多年的情谊。只是我这次来见惊鸿殿下,还是有些私心……”
赵惊鸿已经猜到他的来意,转过身去,看着苍茫的夜色,秋风凋碧树,今年的秋风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一望无垠的芦苇,像流苏一般,泛着银花,在天的尽头凝成白云。每一根瘦瘦的、直直的筋骨把生命中最后的诗意一缕缕地挑亮,绽放,密密的芦花像一片片灿烂的微笑,将秋夜的清苦和宁静浓缩成亘古的沉默。她在这样的芦苇前,想到了古人的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的那个人,此时又在何方?沈遇……
风过处,吹起两人衣袂翩飞,融入无边的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之间终究还是要在战场上相见,是吗?高临风已经决定启用你担任统帅了吗?”赵惊鸿轻声问道。
背后是一阵默然,良久才听到乔种鱼低声说道:“种鱼始终是安零国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安零国的安危是种鱼的使命。只是如今天下又要卷入战争,惊鸿殿下以为南方的义军加上赵丛的军队,真的能抵抗安零的进攻吗?若是如此,当初风都就不会被攻下。”
他的话当然是很客观的分析,安零国近十年来,厉兵秣马,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除了安零本身的实力,身后还有大大小小的属国支持,若是真的交战,赵惊鸿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我当然不是夜郎自大,深知敌我悬殊甚大,只是身为天朝儿女,我们又怎么会坐视江山易主,生灵涂炭?就像乔将军所言,我赵惊鸿也始终是天朝的后代,必然有自己的责任,我们谁也无法逃脱。”赵惊鸿说道,“纵有一死,能为国而死,也是我赵惊鸿心甘情愿的。”
乔种鱼蓦然大笑起来,击掌,朗声说道:“与惊鸿殿下相识已久,一直知道惊鸿殿下是巾帼不让须眉,好,好!可惜此时无酒,否则一定要喝上一大杯!”
分明是笑,却笑中带着酸楚,他也道不明为什么会酸楚。从相逢的那日起,他们不是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吗?他是军人,他铁面无私,他征战无数,他掌控三军,可是唯独忘了有些东西碰不得,一旦碰了就是一生的伤。他悄然抚上掌上的伤痕,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像是丢了心一般的痛。
赵惊鸿一掠长发,笑道:“上次咱们的酒还没有喝够就被搅了兴致,今天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天色早就深沉,她又哪来的酒?乔种鱼跟着她一路往北,任肆意的秋风从脸颊拂过,无数的芦苇在身后逝去。
当两人驻足的时候,乔种鱼“咦”了一声,眼前倒是个酒家,只是……不待他多想,赵惊鸿已经翻身进了店铺,出来后手中拎着两坛酒,伸手扔过来一坛子,他便接住了。
两人寻了一处河边坐下,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
赵惊鸿笑着说道:“你说要是高临风见着咱们现在喝酒,会不会眼珠子也跟着掉了下来?”她喝着酒,想到回到风都,面对高临风,心中还是万分挣扎。她与他相识相交几年,并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高临风灭了天朝,在知情的情况下,她潜伏在他的身边,利用了他,所以在朋友之情上,她是亏欠了他。
乔种鱼微微笑道:“只怕我的叛国罪是真的要坐实了。”若是没有战争——第一次他开始厌恶战争,若是没有战争,他不会矛盾,不会陷入抉择。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手掌上的伤痕似乎也在滚烫,提醒着他什么。
几乎是一夜之间,芦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