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下当然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只是高临风在跳下去的时候已经选好了落脚点,根据一般的经验,这样的峭壁自然是长着些树,虽然瘦弱,但支撑一下身体,缓冲落地的力度还是极有可能。高临风身子往后倒去的同时,摸出衣带,一只脚
蹭着峭壁。
疾风从耳边飞过,他祈祷着说道:“一定要有棵树啊,一定要有棵树!”
结果是树没有遇到,倒是让他摔到了一块伸出手来的岩石上,强大的冲击力让高临风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震,好在赵惊鸿一直锁在他的怀里,并没有半点擦伤。他确定身下的石头暂时还算是安全,长吁了一口气,对着上方的云气说道:“厉颂啊厉颂,你一定是没有想到我还能活命,等我活着出去,第一件事就是铲平厉家牧场!”
说是这样说,但是这块落脚的石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四周是嶙峋的山峰,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深谷,想要出去还真是困难。
看了眼依然昏迷的赵惊鸿,高临风笑了笑,好在身边还有她,就算是死了也有个人陪在身边。这样一想,他的心情立即舒畅起来,想到无数的茶楼传奇中那些侠客们落下悬崖,总是有绝世武功等着他们,他不由得意起来:“说不定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怀中的赵惊鸿嘤咛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对现状很是迷糊了一把,看清所在,不由皱眉说道:“你怎么一脸的猥琐?”
高临风白了她一眼,颇是不满,说道:“你想想,咱们现在是身处绝境,对吧?”
赵惊鸿用“你脑子出问题了吧”的眼神看着高临风,说道:“不错,是身处绝境,这样有什么值得你高兴地?”
高临风一拍巴掌说道:“这不就对了嘛,那些话本传奇中侠客们一摔下悬崖就有绝世武功,神奇部落等着,咱们可是发了,练成了绝世武功,这江湖中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赵惊鸿满头黑线地闭了闭眼睛,不停地深呼吸,然后说道:“高临风,你就算是不学什么绝世武功,你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现在关键是咱们怎么出去。”
两人就算是武功俱在也很难上去,现下是半点内力都没有,这里插翅难飞,基本上没有可能出去,想到刚刚关于话本传奇的遐想,不禁相视一笑,这样想着,那种苦中作乐的滋味越浓,竟哈哈大笑不止。
忽然高临风“哎呦”一声,原来他受了重伤,刚刚一直奔命,没有心思想什么伤口,现在精神放松下来,这次觉得痛入心肺。赵惊鸿想到在议事厅里若不他舍身相救,此时自己焉有命在?便轻轻卷起高临风的裤脚,只见白骨森森,竟然有一根腿骨支了起来,又经过一番逃命,真是惨不忍睹。
高临风强忍住痛楚,嬉笑着说道:“喂,男女授受不亲,我的身家清白都被你瞧光了,可是要负责任的。”
明明是疼痛难忍,他还是带着微笑,现在他们不需要胆怯,不需要害怕。
赵惊鸿伸手轻柔地抚mo过伤口,抬头说道:“你的左腿伤势严重,厉颂那一掌分明是要我的命,你为什么要挡住?现在我们必须赶快出去,否则伤势恶化,你的腿就废掉了。”
她小心翼翼地拔下附近的几棵枝条,简单地替高临风固定伤口,又用“玉芙蓉”细心地敷上,总算是先止住了血。她此时的神情温柔,半垂着头,有几绺秀发调皮地从耳后跑出来,看见她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子,红润的嘴角……也许,能得她相伴一生,这个无人的荒谷也是世外桃源吧。高临风痴痴地看着她的侧脸,心驰神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瞬间便是地老天荒。
等手上的事忙完了,赵惊鸿一回头见高临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饶是他们相熟已久,她的脸上还是蓦地一红。她啐了一口,说道:“发什么呆呢!你真的想废了腿?”
高临风嘻嘻一笑。说道:“若是你能在我身边,一条腿又算到了什么?”
赵惊鸿哼了一声,扶着石壁站了起来,恢复了先前的冷淡,冷冷地说道:“就算是你想残废了,我还不想面对你这样死皮赖脸的人!你可别往了,我和你,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静默,很快高临风笑道:“眼下,我们武功施展不了,这里就算是爬,也要点实力,还是先看看内功恢复了多少。”
直到月上中天,两人试了试发现武功是恢复了七八成,不由暗骂厉颂下手狠毒。赵惊鸿皱了皱眉头,说道:“把你的腰带拿来!”
高临风说道:“你瞧瞧,我现在已经是衣冠不整,你还要我脱?”
这时候赵惊鸿才发现他的衣带不见了,一身宽大的长袍披在身上,在凌乱之外还真有点不羁的潇洒。
高临风四下望了望,说道:“还是我先上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在下面接着我,小心别被我压成肉饼!”
偏生这个时候会他还是要说笑几句,赵惊鸿有些无力,甚至怀疑那个坐在乾安殿上俯视众生的皇帝是不是他。高临风的腿受了重伤,实在是不宜移动,往悬崖上爬去,一般人也是吃力,遑论他一条腿骨肉分离。但是高临风坚持,他拔出匕首,运力将匕首插入泥土比较松动的地方,接着匕首再继续往上。
赵惊鸿在下面看着,发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崩裂了,衣裤上鲜血淋漓,高临风却没有半点停留,还是奋力向上。她有些茫然,有些乏力,只能呆呆地看着高临风咬牙往前。
——我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天堑,家仇国恨。高临风,这世上,最想杀你的人,是我,为什么我们今天还会站在这里,还像是江湖上推心置腹的朋友?你的江山,你的抱负,我的天下,我的重担,早已将我们分隔天涯的两端。
或许在相遇的最初,我们就是个错误。
“云落,我上来了。”
注:后面的“恨相逢”还是原先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