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都风景依旧。迤逦如画的风江如练,一路上闪着碎金断玉般的银光贯穿美丽的风都。虽然不过是初春时节,但是可以预料不久的花开时节,一定是一座姹紫嫣红的花园,有碧波荡漾,有青山隐隐,有百花争艳。白天的风都繁华忙碌、雍容大气,澄澈的阳光里有雅洁的莲花摇曳生姿,俪人伫立花间,喁喁细语。夜晚的风都,静谧下涌动中传奇,清风朗月,把酒游湖,画舫中有悠悠的歌声隔着水波缥缈似幻,有夜鸟扑棱着翅膀掠过江面,留下一圈圈的涟漪……
此时初春时节,寒冬刚走,远处的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明媚,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朦胧却有致。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麦田浅鬣寸许。游人虽未盛,泉而茗者,罍而歌者,红装而蹇者,处处是风都依旧。
这样想着,赵惊鸿就似乎回到那些瞒着父皇出宫的事来,自己就带着侍卫,在庸常的人世间穿梭。看着那些寻常人的生活,寻常人的喜怒哀乐,她才觉得活着可以有不同的活法。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向往皇宫外更宽广的天地,而不是那宫墙下勾心斗角的尔虞我诈。因为有向久、苏楚天的陪伴,她才可以得到父皇的首肯,自由遨游……
坐在她对面的高临风看到她明媚如水的眼眸忽然陷入空濛,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甜蜜的往事,连鲜艳的嘴角边上都噙着一朵闪亮的笑容,几乎让他嫉妒起来,他想在她的美好回忆里不知道有没有他的存在。她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笑得灿烂吧。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见到赵惊鸿脸色沉了下来,寒若冰霜,许是想到了什么了。
在奉天门前,安零的文武百官一起按品正装,御撵一到,立即山呼“万岁”。紧接着就是在乾安殿设宴款待,玉树光转,管弦急转,好一片繁华光景。
赵惊鸿与高临风并肩坐在高位上,轻啜着美酒,心思却没有放在下面的歌舞表演上。忽然她感觉到一股视线直视着自己,便转了目光,却见是淑妃沈约。
只见淑妃穿着绯红色烟霞绣珠宫装,头上戴着八宝珊瑚瓒翠璎珞冠,环佩叮咚。精致的妆容,优雅的举止,美丽的容颜,更兼一双含情美眸,一直向台上扫视。
赵惊鸿忽然笑了笑,对高临风说道:“皇帝陛下的淑妃,美丽端庄更甚从前……”然后压低了声音:“我可是记得这位沈大小姐曾经那样天涯海角地寻找您呢,如今可是修成正果了。”
高临风面上含笑地看着歌舞表演,但是与她说话的语气却是冷嘲热讽:“多谢惊鸿殿下的美言,只是听说惊鸿殿下如今也是二十芳龄,可一直没有婚配,这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赵惊鸿“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靠近高临风,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皇帝陛下倒是提醒了我呢,当年有人向我父皇求亲,我都拒绝了,不知道这些人可以皇帝陛下呢,否则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她是一句玩笑话,高临风却真的想起当年向她求亲的事来,那时她的父皇还在,以一句“爱女年幼,不忍远离”,拒绝了天下无数的求亲者。
高临风轻轻“哼”了一声,刚要开口,沈约此时执杯走了过来。她浅笑着说道:“臣妾斗胆,借皇上的美酒敬一敬闻名天下的惊鸿殿下。”
不待高临风作答,赵惊鸿已经接过酒来,直视沈约说道:“淑妃娘娘才貌双绝,我早就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表面上恭维的话,高临风却听出了一丝讥讽,一侧头,果然见到赵惊鸿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心下了然。
沈约款款笑了笑,说道:“听闻惊鸿殿下善于吹笛,不知道臣妾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聆听殿下的仙乐呢?”
赵惊鸿沉吟一下,说道:“不是我故意推脱,,实是出行匆忙,并没有随身携带我那管笛子……”
高临风说道:“那倒无妨,朕收藏了一支不错的玉笛,管平,去把朕那匣子里笛子取来。”
等管平取来笛子,赵惊鸿接过一看,那笛子果然是珍贵,通体碧翠,莹润欲滴,拿在手中摸索,光滑如缎。“好笛子!”
“那朕就洗耳恭听了。”
赵惊鸿慢慢站了起来,却是先向高临风拱手说道:“素知皇帝陛下人称‘剑公子’,不如我献丑吹一曲‘将军令’,皇帝陛下也舞剑助兴,让我们开开眼界。”
高临风就知道赵惊鸿不会这样容易放过自己,瞪着赵惊鸿的眼光里闪过警告,这个女人就是喜欢与自己作对。但是她此时盈盈的双眸里,在大殿亮若白昼的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嘴角含娇,面容含俏,一扫她的凌厉,反而更加撩动人的情思。不期然间,他心中的坚冰就悄悄融合,软软的。
不过是转瞬间,大殿中群臣的目光全集中到了高临风和赵惊鸿身上。高临风心思一转,转头对身边的管平说道:“管平,将朕的剑拿来。”
管平躬身答道:“不知陛下指的是哪柄宝剑?”
高临风随口说道:“就是寻情。”
话一出口,高临风和赵惊鸿俱是一怔,“寻情”乃是上古神兵,古朴无华,与另一柄“见真”是一对。当年他们相识之初,听闻“寻情”“见真”的消息,便约定一起找寻。后来“寻情”就成了高临风的珍藏,而“见真”亦成了赵惊鸿的囊中之物。若不是他现在忽然提起,赵惊鸿都忘了那柄宝剑在匆忙离开皇宫时,并没有带在身边,说不定,那剑还是在问鱼轩。这样一想,她忽然想去见见自己的故居。
管平将剑取来,高临风接过“寻情”,那柄宝剑的黝黑的外鞘上嵌着一枚碧绿圆润的翠玉,还打着一个红色的缨穗。“当”的一声,宝剑出鞘,剑芒吞吐,寒光一闪,大殿中竟有了森森的寒意。
沈约拍手称道:“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