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参谋长停顿一瞬叫道：“把我刚才说的两句话作为命令下达各师。我们这是一场会战，必须申明军令。也许就这样拉开战幕和陈赓主力决战。我不信美械装备打不过小米加步枪。晋南决战在此一举！”陈赓站在观察所里注视着官雀方向。官雀已经是一片火海，在漆黑的夜里显得特别刺眼，手榴弹爆炸的火花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李成芳要的五千颗手榴弹在发挥作用。透过望远望，千言万语涌上陈赓的心头。他对李成芳是信任的，他的三十一团、三十二团都是参加过百团大战的，是久经战阵的。这开头的一仗就巳表现出力量，不愧是老部队。他想到当初配备兵力的时候，正是考虑到，如果把三个旅撒幵，包抄第一师二团，可能会以绝对优势一下子解决敌人。但也可能不能如愿。他看了地形，就改为这样来使用他的力量：把李成芳放在当中，他的两个团是以攻坚破敌著称的，可以打这个硬仗；把周希汉放在右翼对付临汾敌人，因为临汾只剩第一师的第一团，这交给周希汉去处理比较得当；东面是敌人两个师，把陈康放在战线的左侧，挡住敌人的援兵，陈康堪当此任。这样的部署，既可保障消灭第一师的二团，还可捕捉到第一师的一团。战局的进程完全按他的计划进行。忽然临汾方向火光大起，烧红了临汾的天空。浮山方向也烧起了大火。明天将有一场恶战。看来董钊已经和胡宗南通了话，胡宗南沉不住气了。陈赓向参谋长说：“胡宗南得到这个消息会丟魂失魄，他应该知道我们是谁。以为调来一个全副美械装备的天下第一师，我们就不敢碰他。岂有此理！”返回司令部的路上，情报科长报告：“董钊下令：黄正诚带一师从临汾出动，东援官雀；二十七师、一六九师放弃浮山城回援。并调入边的几个师跟进。”
参谋长说，董钊企图以二团作钓饵。”
谢富治接着道：“命令李成芳迅速解决战斗。这是万全之策。既歼灭敌人第二团，又可摆脱被动的处境。否则，可能是恶战一场，结果乂一无所获……”
陈赓不以为然：“被动？不见得必要时恶战也得打。但是以我两个主力团拚敌人一个团划不来。”
他向参谋长说广通知李成芳，不要硬拚，要智取。夺取敌人闭部的外围阵地，威逼敌人团部。但不作最后解决。留下二团团部作诱饵，钓董钊出援兵。”
参谋长听了心里一动。司令员雄心勃勃。只怕嘴张得太大广会合不拢来。陈赓问：“为什么你的思想落得这么远？现在我们主动，董钊处于被动了，你还没觉察吗””参谋长说：“董钊会大量增兵的……”
陈赓司令员乐了：“董钊除第一线三个师外，其他都来不及。萤钊只是纸上谈兵。”
他向参谋长说广你应.当学会战争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和辩证法。做参谋工作的人，不只参与谋划，还要有进取精神和攻击精神，不要被枯枝乱麻把你的手脚缠住。”
参谋民的脸一下广红了，他感到他是被难字拦住了，作战要有主动精神，高敌一筹才能克敌制胜。陈赓司令员这一着就是：攻其一点、牵住敌人，调动敌人就我。葷钊彻夜未眠。司令部灯火未熄。这一夜他饱受了煎熬，但又得无可奈何地么忍受。货雀的呼叫，西安的责骂，南京的训斥，电报频繁，无非是连篇累赎的废话，谁都解决不了问题。谁也没有办法把太阳从大海里捞出高高地挂到天上，那才叫“有所作为”，否则只有干等时间的推移，等玉免西坠，金乌东升。参谋长提醒：“责令二团详细报告，从共军发起攻击到眼下的战况，一味地喊叫，不能给我提供任何情况以供思考。”
他是想掌握共军攻击的脉搏。二团团长仍然不住地叫苦：“共军拚死攻击，全是短兵相接，手榴弹和炸药爆破。战防炮连阵地丢失，全部武器落人敌手，共军攻势已经逼近闭部。”
参谋长问：“是不是陈赓主力？”二团团长答道：“除去陈赓主力还有谁？”董钊急切地想知道包围二团的是不是陈赓的主力，如果在官雀他以个团拖住陈赓一个旅，那陈赓手边只剩两个旅就不足畏惧了。他问官雀广现在的情况？”
二团团长报告：“共军已经停止攻击。”
董钊立即追问：“是否共军有撤退的迹象，立即查明上报。”
二团团长回答广未见共军有撤退迹象。”
董钊犯起疑来：陈赓为什么忽然停止攻击？又没有撤退的迹象？他敲着额头思虑。陈赓不战不退却是为何？难道陈赓没有料到天明后我会出动飞机，我的援兵只须一小时就会赶到官雀吗？他不迅速解决战斗就来不及了。莫不是伤亡惨重，重新调整部署？现在到天明只剩两个小时了。他向参谋长说：“既然陈赓一夜之间没能结束官雀战斗，说明他一个旅伤亡惨重。命令二团团长，不停地发起反击，拖住陈赓。不能让他跑掉！”参谋长信心不足：“抓住陈赓，太难了！”董钊得意地说广陈赓贪心太重，须知二团不是轻易能够吃掉的。美械装备终是美械装备。国军也不是白吃饭的。”
一师师长黄正诚走来。脸色拗黑，黑里带灰，好像害了黄胆病似的，大概是情绪不快所致。他面孔阴沉，把陕西人的下巴骨突出地显露出来，好像咬紧牙关一样。董钊的情绪倒是上来了，随着天明而鼓起情绪，不像三个小时以前那样焦虑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刻又像一个敢和陈赓较量的大有作为的将军了。劈头一句话就夸奖二团广二团打得好。他打的正是陈赓的主力部队。共军伤亡惨重，攻势被迫停止。你立即出动，一六七师和二十七师已经接到我的命令，放弃浮山城回援官雀。你们两路东西对进，夹击陈赓于官雀地区。”
他又预言，“看来有可能在官雀迫使陈赓以主力和我决战。陈赓手边只有五个团未投入战斗。我一线二线兵力是九个师，可以一战击败陈赓，除非陈赓在强大的国军的威逼下解围而去。”
他最后说广你用报话机直接和我联系。”
黄正诚领了董钊的教诲，好像也增强了必胜的信念，带着他的一团和一师的全部人员火器从临汾城出动，以寻找陈赓主力作战，解官雀二团之围。天刚刚亮，临汾到浮山的公路上，出现了大队入马，步兵、骑兵、炮兵、工兵、辎重车辆组成的人流。山炮在步兵行列中间颠簸着，骑兵的马蹄击着坚硬的地面。公路路况不良，年久失修，被雨水冲成沟沟坎坎。炮和辎重车通过是十分艰难的。从临汾到浮山城是一划阳关大道。但公路有三分之二的里程是在黄土丘陵上通过，只在临汾到陈堰地段是平坦的。从陈堰东行，公路缓慢爬坡。茂盛的庄稼覆盖了起伏不平的土岭，显现一片丰收景象。黄正诚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虽然他在德国学过军事，却没有在这样地形地貌上作过战。他是第一次踏上晋南的土地，登上华北黄上卨原。黄正诚不禁吃惊，这丘陵起伏的土地，交通不发达的农村，会使近代化装备的军队为之瞠目结舌。难道就在这样的糟糕透顶的地方施展他黄五诚平生的本领吗？这就是他黄正诚英雄用武之地吗？别人都怕陈赓，他却不以为然。历代人才都是后来者居上。他黄埔出身，留学德国，他有雄心，有大志，荡平共军，完成蒋主席戡乱救国的大业。初踏晋南前线，黄正诚确有气壮山河之概。拯救党国，舍我其谁？天下第一师的传统作风：盛气凌人，目空一切，骄傲蛮横。黄正诚很快就承袭了这一切，再加上特有的面孔森严，做作矜持，不苟芑笑，就更显得威风凛凜了。他以一个团的兵力出城策应，就是冇意小看陈赓。现在陈赓没有吃掉他的二团，眉：来本事也不过如此乃尔，何足畏哉！凌晨四时，黄：诚的部队开过平原，向丘陵地带推进。已经看见前边那无穷尤尽的一道道平淡无奇的山岭，没有什么新奇之处，好在没有什么险山恶水的阻拦，他的部队可以开过去。参谋长戴涛用手一指：“前边山头上有人。”
当黄正诚醉心于自欣自赏之际，戴涛坐在马上却不住地用望远镜向前边搜索。他不像黄正诚那样自以为了不起，而是时时刻刻担着心。他预感到有这么天，和陈赓打个交手仗，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陈赓出手第一锤就打到二团头上。他奇怪，陈赓打进官雀，迫进二团团部，却把攻击停止了下来，如果伤亡太大，解决不了战斗，就该迅速撤围而去。陈赓没有按常规办事，为什么？他带着这个疑问留神观察着前方，忽然看到前边山头有翻出的新土。随即看到几个人上到山头上来，站在那里不动了。显然不是老冇姓，肯定是共军指挥官。他心里一动：“陈赓已经控制了有利地形在等待我们了。”
黄正诚不由得心里一惊。随后镇定下来，用报话机向董钊通话广职部推进到庞社、许村一线。上陈、王村一线发现敌情。”
董钊回话：“用猛烈的炮火掩护攻击前进。”
黄正诚请求：“请浮山方面配合作战。”
董钊说：“浮山方面也发现敌情。西佐一带也发现共军。”
黄正诚说：请空军配合。”
在没有各方面配合的情况下黄正诚已经不敢作战了。董钊告诉黄正诚：“飞机已经从洛阳起飞。”
他说“要使陈赓应接不暇。他能够作战的不到两个旅，面且是几面受敌。我已令二线部队兼程前进了。”
黄正诚振作精神，将步兵在一线上展幵。一团展开于庞社一线，二团的一个营展开在许村一线。命令调炮兵上来。现在该施展他的本事了，显示他美械装备的威力。参谋长戴涛打马跑去。他要亲自指挥炮兵。步兵跑步上来，收缩了后尾，列成方阵。不愧是受过训练的部队，动作迅速，忙而不乱黄正诚下令，直属队集结待命，不准解散，不准进村，不准做饭，随时准备行动。因为是行进间攻击，直属部队必须随战斗部队推进。黄正诚相信，只要他的火力展开，四门山炮，十六梃重机枪，共军是抵挡不住的。在他的面前，顶多有共军一个旅的兵力，绝不会再多，火器他是绝对优势。上陈离官雀只有十几里路，一个冲锋就会赶到。天下第一师参谋长戴涛发现对面山头上站着的人，正是十旅旅长周希汉和三十团团长。周希汉部队在合理庄、老姆村、大阳镇扑空之后，陈赓命令他在上阳待命，准备迎击临汾东援之敌。周希汉知道要面临一场恶战。他所在的上阳，正处在公路上，是通向官雀的咽喉要道，援敌必经之路。他明白陈赓司令员的意图是全歼胡宗南天下第一师。以李成芳对付官雀敌人，陈康阻击浮山援兵。他这个旅要和黄正诚这美械装备的王牌军打一天的阻击。但真正的战斗还在后边，他把艮于防守的二十团放在上陈一线。他向二十团团长说：“你得顶住敌人一整天的飞机、大炮、步兵冲击……”
三十团团长说：“我只使用个营的兵力足够。留两个营机动。”
周希汉说：顶住敌人，消磨敌人的锐气。我把二十八团放在你的后边，以防不测。二十九团摆在陈堰西北方向，前出到敌人的侧背，以便必要时切断临汾公路。”
这一态势表明，不仅仅是阻击敌人保障官雀作战。而一白天的激烈阻击，十二个小时的炮火和冲击，只是序幕，为的是全歼天下第师。他向三十团团长说广顶敌人一天，为的是让敌人精疲力竭，最后再消灭他。让敌人上到山上来，可以望得见官雀的影子。你的任务是守，用火力杀伤敌人，必要时只作阵前反击，保住阵地为止。为的是不让敌人驻下，总使敌人处于整装待发的状态。”
三十团的干部战士知道了这一仗的意义之后，个个摩拳擦掌。我军军事的威力就在这里，指战员心明眼亮，打起仗来劲头也足。部队连夜修筑工事。凌晨起了雾，汾河的湿气弥漫上来，加上前天雨水，大地吸足了水分，经过一整天的日晒蒸发起潮气。夜并不是漆黑的，可以看清山峦的模糊的轮廓。上陈是一座普通的山村。这里没有高山和河流可以依托。只是低矮的丘陵和梯田的塄坎。用密集炮火掩护步兵猛攻，是不难突破的。选择这样的阵地，就是给敌人一种可以突破的信念，不至于望而生畏。破晓前侦察员跑回来报告：黄正诚带第一师，附山炮四门出来增援。周希汉听了这个消息高兴了：“果不出陈赓司令员所料，把胡宗南天下第一师全钓出来了。”
他立刻匕报纵队广黄正诚带一师全部出临汾城东援官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