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帝国庆隆二十八年秋,漫天风沙如同往年一样再次席卷了这座荒凉的边境小城。
西北的风刀子夹杂着细密的黄沙,卷起残破边墙上的干土,扑向的萧条的矮屋和脏乱的小土道。
这座位于帝国辽阔疆域的西北边塞,因常年的漫天风沙而当地人被称之为“沙城”,但是在靖帝国的臣民口中,则常有“死亡之境”或“流放之城”的别称。
从很久以前,久到几百年前的靖帝国尚未建立时,这里就成为了一个罪囚的流放之地。
每年的夏末,是边城人民最期盼的时候,每到这个时节,都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商队跋山涉水花上三个月余从帝国的边界沿省边城送来一批粮食,这批物资是整个小城人活命的重要依靠。
恶劣的地理环境决定了沙城没有任何产粮的可能,偏远而崎岖的路程更让很多帝国的小商队望而却步,而将粮食运到这里除了长而艰险的路途外,途中土匪和外族强盗更是多如牛毛,没有强大的实力和背景,不要说粮食运不运到这里,能不能活命都会成为一个基本的问题。在没有活命的口粮下,越是靠近沙城地域的贼匪越是穷凶极恶,在那里,饿的双眼发绿的强盗,在毫无食物的冬季,食人也不是一件罕见的事。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境”。
但是每年的夏末,依然会有一只特殊的队伍抵达沙城,高高飘扬的靖帝国金龙旗帜,昭显了几百年来靖帝国对周围地域的深远影响,蛮野的外族人可能不知道当今靖帝国的掌权人是谁,但是金色的旗帜的传说,则是他们小时候在长辈口中最常听到的故事。所到之处,全副武装的帝国军队让周围的贼匪们奔命逃窜,而队伍的中间则夹杂着具有深厚皇家背景的边城商队,他们顶着烈阳全副跟进。在军队的后方里,则是衣着褴褛、虚弱不堪的罪囚,这些被帝国发配到边缘沙城的囚犯们,他们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不是沙城艰难的求生处境,而是押送途中的各种挑战,没有了任何外部家族亲友的支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倒在了漫天的黄沙之中,但是被帝国放弃的沙城流犯,他们敏感的身份,又是几个世家大族愿意给予支援的。出发时缓慢而悠长的队伍,到达沙城时,则可能是零星的十多人,而经过三个月艰辛路途存活下来的,无一不身有强大的生存资本。
在高温的最后几日,所有的沙城人都在期盼着,人们在艰苦的求生之余,总会习惯不时朝东南方的天际之间遥望,一遍遍期望幻想着,在荒漠的东南边缘,会例行的出现风尘仆仆的帝国军商队,带着流放至此的囚徒和大量的劣质粗粮,带来又一年的生存的希望。
商人天生重利,能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此,定然是有着吸引他们的东西。
自古以来,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上,生存着一种丑陋的爬行动物,边城人称之为“沙蛎”。这种动物看似任何什么奇特之处,但是据传在很久之前,某个小国的国王最受宠的妃子,不知从哪得到的一种偏方,她依靠家族的财力和物力,常年食用一种罕见的“精肉”,而直到她年近不惑时,却依旧保持二八少女的身段和容貌,使君恩持久而不衰,而随着小国的灭亡,祸国妖妃的驻颜之术也在各个帝国上层的世家皇族的后院隐秘流传。
但是这种精肉是不易获得的,在荒凉的西北无人区,只有少量的成年母蛎的腹部携带有指甲大小的光亮透明晶质软肉,而沙蛎的捕捉亦是十分困难,一个经验丰富的捕蛎人,天十半月也难捕获一只,而这只蛎带有“精肉”的几率也只有十分之一二,可是但凡获得一块“精肉”,随之而来的收获也是巨大的,在夏末秋初的到来的商队里,小块的精肉就可以换得大半年的黑疙瘩面食,运气好的,收获几块精肉的,还可以用富余的在粮食,在城中的唯一的妓院里,和年过三旬的“姑娘”春木欢好上一段时间,春木是边城里的老居民了,在十几年前的一次夏末流放至此的获罪官员的家眷里,做为小姐的贴身侍女,她依靠一次次地出卖自己的肉体,度过了漫长而艰苦的流放路程,而她的侍候的小姐一家,则在来此的路途中不堪折磨早早地去了。在强大而开放的靖王朝,虽民风甚是开放,但由于循古的传统,自甘堕落的风尘女子身份依然是众人所不齿的,大户人家婢女的身份,三从四德的观念依然会偶尔侵蚀春木的思绪,但是只是偶尔,因为世俗道德对女子的约束早在她身上失去了效用。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得以活到现在,而她的夫人,小姐和从小结伴的姐妹早已不在了,或天灾,或人祸,陆陆续续的走了,只有她活了下来。而她一直确信,她活到现在除了上天的怜悯外,更多的是因为她惜命,十分惜命,为此可以抛弃一切的道德束缚和世俗眼光。
在这家叫做“天香楼”的妓院里,除了春木之外,还有一个年约二旬的女子,叫“容姨娘”,据说之前是一富商的小妾,因痛失幼子谋害主母而流放。她命还不算差,来此半年就被此城最大的“刘大人”给包养了。刘大人是此城唯一的一个朝廷官员,半年前带着十几个“流放”的兵丁上任至此,唯一的一个小妾早在半路上就因体弱去了,在一个几百个人的小城里,包养了“最具姿色”的“容姨娘”。
整个边城里几百的人口里,只有这两个女人,其余的几乎都为年轻力壮的男人。这并不奇怪,从古至今,流放的男囚远多于女囚,且流放的路途“遥远艰险”,女囚犯会因为各种原因出现“损耗”,而就算老天开眼,流放至此,没有食物,天灾人祸不断的边城又是几个女人可以生存的,就如“天香楼”里的两位“姑娘”,除了极好的“气运”,更是因为她们足够的“惜命”,才生存至今。
如果不论年龄,只以雌雄分辨男女的话,边城还有一个“女子”,八岁的女童——药生,城中唯一的医药铺的铺主,这个药铺十年前才开始“开业”,十年前,那年流放的队伍里有一个医术十分高明的太医,所以人都称之为“陈太医”,这个陈太医也颇具有来历,在他任职太医院时,宫中前贤皇后的离奇病逝,为此庆隆帝大怒,彻查之后,震怒的庆隆帝砍了一批太医,而后宫也随后经历了一次大的变动,几个颇受庆隆帝喜爱的嫔妃相继病逝,而这个“陈太医”则因之前医治庆隆帝最疼爱的小女儿“淑婉公主”有功,而被改判流放到了沙城。艰苦流放途中,医药世家的背景,太医院的名头以及各种头痛脑热的病疾,让帝国的军商队们对他都怀有一丝丝的尊敬,而他也因此被顺利地流放到了沙城。
据传,医术精湛的陈太医出生于一个药毒世家,高深的医术让他们家族在帝国南方小有名气,但他们家族更为人所知的是祖传的毒术。凭着优良的医术,和费心研制的迷惑沙蛎的“梦花散”,及千奇百怪的克敌毒药,初来不久的陈太医很快在民风彪悍的沙城里扎根了下来,几个月后,陈太医的医药铺开张,没有名字,没有招牌,因为在人口不多的沙城中,这是独一无二的一家药毒铺……